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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連鎖反應(第1頁)

“洋蔥湯。我把牛肉高湯換成了暗山羊肉高湯。它的味道會與經典的洋蔥湯略有不同。”

“在香料的烘托下,肉香更加清新綿軟,與芝士的融合恰到好處。”莫裡斯放下勺子,“我從未發現那些骨頭可以熬出這樣出色的湯。迷人的創新、優秀的判斷、娴熟的技巧,索菲亞女士,我要向您學習的地方實在太多了。”

灰發女士點頭:“你可以在适宜的時候和我聯系。自帶食材——要有罪者的肉——是的,過去的我或許會嘲笑現在的我——”她擡起頭,冰冷地看着笑得燦爛的紅發男人,“——總之,考慮到現在的種種狀況,我不會嚴苛地要求食材的新鮮和質量,别太肮髒就行了——我是廚師,不是食物陷阱大師。”

又一個餐蓋被掀開。

“哦,索菲亞,這次你一共打算上幾道菜?”紅發爵士眨了眨眼,“上次你把可憐的傑克分成了四十二道菜,可憐的莫裡斯連續吃了大概四個半小時那些在盤子裡隻占據大約九分之一的東西。”

——唉,爵士,您呀,真是擅長誤導。進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維持生命體征、僞裝、本源的欲望或是愛與回歸。

莫裡斯默默地想着。

他感受到了,兒時難以忘懷的饑餓感曾令他覺得自己在向内凹陷,他的雙眼看向腳下的影子。向下,向下,時間在下沉。

像踩着面包陷入沼澤之下的地獄裡一樣,他回到了兒時的記憶中。黑白灰與彩色疊加,像是行走在兩張半透明的卡片上。

他坐在熟悉的布置得極為精美的家中的餐桌上,看着盤中不超過巴掌大小的精美食物,豐富的僞裝經驗和母親教導的餐桌禮儀的二重鎖鍊下,他壓下了自己忍不住大笑的嘴角。柔軟的,金黃色湖畔中的白面包碎屑映襯着飄浮在黃色稀薄菜湯中的棍形面包的碎片,鮮嫩多汁的羊排照射出難以下咽的爛肉骨頭。味覺是存在的,可無論是哪種,他都毫無胃口。重複的咀嚼與吞咽,上湧的酸水,痙攣與疼痛,時常看見的混雜着咖啡色胃液的嘔吐物——

——恐怕他在剛出生時帶在身上的問題不僅限于精神方面:美味無法給他帶來快樂,他缺失對食物的渴望,曾差點把自己餓死。他甚至嘗試過像吸血鬼——抱歉,是血族一樣喝血——然後它們就到了試管和刻下的符文裡——以血液為食,對他而言過于隆重和浪費了。

追求美味在他身上已然成了一種苦修,作為一位應當張揚的惡魔,他拒絕如此。

味覺是虛假的,它不過是個人的感受,為了鼓勵人類補充能量而存在。

唉,如果有一天,他不需要進食就好了。在這一方面,他很羨慕過去的“爵士”——

“十三道。原本是十三道。不過我還記得某人說自己更喜歡簡單且有份量的晚餐,還要求最好是魯恩菜。這或許能證明——閱曆與味覺和嗅覺無關。”灰發女人轉身,“所以我盡量精簡——這是迷叠香烤羊排,黑布丁和薯條搭配風味醬料,還有,一整瓶蘇尼亞血酒。”

紅發的爵士微笑着發出一聲歎息:“我不喜歡浪費,隻會在需要的時候做需要做的事。

“你的廚藝非常優秀,這就是我所期待的食物。可惜,太少了,索菲亞,還是太少了。你沒有見過血皇帝的盛宴,征服之下,就連屍體都在進餐,食物在他們體内被火焰消化。隻要祂決定了,祂手下的奇迹與詭秘可以讓一場宴會永不停息;你沒有見過成群的不死鳥帶着死亡的氣息在天空中突然現身,它們在山峰上停下,啄食鋪滿了山頂的屍體;你也沒有見過巨人或精靈的——”

“——我不認為這種羊排冷卻後會比現在更美味。”灰發女士在這段時間内已經擺好了自己的食物,“我會選擇先好好品嘗我的肉醬面。”

爵士聳了聳肩,看向莫裡斯:“恐怕我們的劊子手、廚師長和法官大人都更樂意聽那些‘正事’,請——希望你的洋蔥湯快要見底了。”

莫裡斯清了清嗓子:“咳。在人們口中出差去費内波特收購某家銀行的克裡斯托弗·貝爾勒在一個月前就已經死了,維羅妮卡·希博多克斯(她其實更樂意被這樣稱呼。遺憾的是,私掠船的時代已經過去,一則宣言使往日的‘光榮’被宣布為通緝令上的履曆,更何況鐵甲艦已經亮相。張揚的船長們不得不隐藏自己)殺了他。

“在她獲得那件生日禮物的半年裡,她殺了十三位傭人,五位情人,三位親戚,兩位收藏家,一位鑒寶專家,兩位朋友,六名手下——這些還隻是她親手殺死的人。

“——哦,實在不好意思,女士,請允許我再一次向您表達我的歉意——”他擡起頭,眼神空洞地看向前方,“兩位,她在昨天又親手殺死了三十六名傭人——我真的很抱歉,她的瘋狂和死亡都與我有一定關系,我卻不夠了解她,甚至忽略了她的沙龍上過于濃郁的香薰味……

“她迷上了它,即使離開了它,也會被它吸引,隻是狀态會被改變……于是她撕下了貴婦人的表皮,又做回了海盜船長的女兒,惡行也就不再需要被掩飾。無論如何,七月的特裡爾足夠暖和,人們很快就會發現……不,她有意要讓人們看見她的名号,她已經安排好了。呵呵,是的,我還記得那封信和信紙上的筆迹,那是寫給戀人的信。沒錯,盡管中途有一些波折,我們在最後都幫了對方一點小忙……”

……

夜色撩人,妖豔的紅月投下殷紅的月光,與冷白色路燈燈光交融,漆黑沉暗的水窪閃着點點刺眼的紅白光亮。

夜晚的富人區總是如此安靜,安靜到令人羨慕。

一,二,三……馬丁着踮腳尖,貓着腰穿過一片低矮的樹叢。

十三,十四,十五……他繞過一片玫瑰花叢。

終于,他來到了這個月無數次出現在他面前的大門附近。他聞到了花香——這片花園鮮花總是如此繁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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