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燙!”
點将回神,他看着腳下的沙粒,紅色如同滲血。沙漠的熱風吹來,原本棕色的皮膚染上沙塵,太陽挂在頭頂,幾乎要把沙漠的一切烤得焦熟。
“阿将,快點走……”婆婆披着裹身的破爛麻布,手裡抓着一根粗長的樹枝作拐,她顫巍巍回頭,似乎對點将的磨叽有些着急。
“阿婆,我們真的要去麼?”腳底的沙子開始變得滾燙,劫難又要來了。
婆婆頭上的紗巾被熱風吹掉,她看着漫天飛沙,和一望無邊的血色沙漠,空氣裡都是鐵鏽的味道,熱浪刺痛着人的雙眼,整個沙漠人迹罕至,她的眼中流出紅色的眼淚,看起來極為恐怖,“三百年,我足足等了三百年!”她看向天邊碩大通紅的太陽,整整三百年,就這樣炙烤着人間,奈何天門已關,求出無期。
“神人不降世,天道不苟全!”
“人間這片土地,已盡皆焦土,血蠕之地,終将生靈無存!”
“如今鬼地之門大開,是你唯一的機會!”
“我們已經走到人間的邊緣,再堅持一會兒,就到了……快跟我走……”婆婆佝偻着身子,長臂一伸抓住點将,幹瘦的手指如同沙漠石窟裡的怪柳,一旦纏上就無法掙脫。
“可是……”點将看着腳下的沙粒,它們越來越燙,沙子因為熱度開始膨脹,白得發紅的蠕蟲,從沙粒裡鑽出來,快速沾滿了整個腳背。
明明是最惡心的場景,點将已經習慣了。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開啟的血蠕詛咒,這些小小的蠕蟲,不過是個預兆。
婆婆臉色變得有些晦氣,“又來了!”
她手杖往地上一跺,砂子翻飛,蠕蟲飛濺出去,“快走!”
她鉗着點将大步往前走,腿腳利落得不似個行将就木的老人。點将幾乎要被帶着飛奔起來。
不知道跑了多久,點将腳下踩得猩紅一片,遠處終于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黑色鐵門。
那鐵門高達十丈,黑色玄鐵上爬滿繁複的花紋,在空蕩蕩的沙漠中詭異又莊嚴。
“到了!”婆婆站在黑色鐵門邊,拐杖指着道,“鬼門開的時候,務必要進去,聽我的。”
點将察覺不對,“阿婆你呢,你不跟我進去麼?”
婆婆回頭,視線掠過點将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後,神情嚴肅決絕。點将見過這樣的臉色,他寒毛直立,緩緩轉向身後。
“斯哈……”一隻五米高的血色大蟲,拔地而起,嘶叫的血口正對着自己和婆婆。
他在沙漠十六年,從未見過這樣大的蠕蟲,整個大蟲粗若人的大腿,周身白色的鱗片閃着微光,鱗片薄而透徹,紅色的内髒,和沒有消化的屍體,透過白色的表皮,散發詭異的紅光。它在空中蠕動着身體,沒有五官,隻有一張大嘴。嘶吼之間露出兩顆鋒利的牙齒,點将親眼見過那兩顆牙齒剃掉了人的頭顱,咬碎人的身體。
血蠕之蟲,吃人越多,身形越大。這樣的大蟲,百年難得一見,也就是說,吃了上百年的人。
空氣中彌漫着人身腐爛的味道,熏得點将幾欲作嘔。
婆婆劃破點将的手掌,把血抹在拐杖上,“站遠點!”
佝偻的身體慢慢挺直,血氣慢慢滲入拐杖中,婆婆雙手舉着拐杖,一躍而起,瞬間跳到空中。點将目瞪口呆地看着,每次看到婆婆一躍飛天,他都覺得是個偉大的神迹。他剛記事的時候,婆婆身邊有上百人,大家都依靠婆婆打殺血蠕,才得以在沙漠存活。大蟲吃人,人吃小蟲,就這麼活下來。
然而蠕蟲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人卻越來越少。
他們說,這就是人間。道、神、仙、人、鬼,這裡是人間。遍地沙漠,太陽炙烤,活人難以生存。那婆婆說的鬼地,豈不是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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