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倫斯眨了眨眼,回想起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好像确實聞到了血與火的味道,耳邊還響起了一首詩。
“所以,我來到這個世界的責任是為戰神赢得戰争?”
“是的,不惜一切代價。在時機成熟時。”
“時機成熟,什麼意思?”勞倫斯再次眨了眨眼。
“巴爾是戰争之神。亞當小子,戰争可不光包括競技和勇氣,還包括謀殺、背叛、憤怒和沖動,以及毀滅。這些都是巴爾掌管的權能。”卡琳摸了摸勞倫斯的腦袋,刻意加重了“毀滅”這個詞的音調。“所以,你得先學會如何在合适的時間使用這種力量。”
勞倫斯覺得很不舒服,他讨厭戰争,那些與戰争相關的詞也濕漉漉的,泛着血淋淋的紅光。
“抱他。”卡琳突然看了菲麗絲一眼。
“什麼?”
“我說,你,抱住他。”
卡琳說得風輕雲淡,勞倫斯卻痛苦地咬着牙,作勢要躲開。
“别…”他把牙咬得咯咯直響,“我控制不住想…”
“我明白,你想殺人,想見血,對吧?”卡琳低下頭,臉上挂着陰沉的微笑,“想撕開她的喉嚨,聽血液噴湧而出的嘶嘶聲。想看她咽氣前的哭泣,對嗎?想揮舞着帶鈎的劍和鋸刃,捅進她臃腫的,好像天鵝絨和絲綢般順滑的嫩肉中,一邊感受着亂顫的肌肉慢慢失去溫度,一邊在從未聽過的尖銳高音。那種感覺如何?輕盈,慵懶,随心所欲的撫摸或刺痛,是不是光想想就讓你飄飄欲仙?”
“不!”勞倫斯轉身把頭埋向牆角,雖然速度很快,但菲麗絲還是看到了他下意識添嘴的動作。這讓她打了個寒顫。
“抱住他,現在。”卡琳重複着命令。
然後菲麗絲就毫不猶豫地張開雙臂從身後抱住了勞倫斯。
趁理智依然占據上風的時候,勞倫斯把身體蜷成了一團,他努力回避着那些狂喜和瘋狂的念頭,強迫自己把顫抖的手抱在胸前。又高又硬的護頸紮着他的脖子,讓他在刺痛中慢慢冷靜下來。
他感覺有點荒唐——後背好像緊貼着一個火爐,而他現在不停發抖的姿态讓他看起來好像是一道要在什麼宴會上被端上桌的主菜。他習慣性地做深呼吸,咕哝着說道:“我沒事了,唐納德怎麼樣了?”
“暫時死不了。應該。”
卡琳沒好氣的回答讓他的心情更差了。盡管令人不快,但他知道自己依然需要道歉。
“對不起,我沒想着…”
卡琳突然笑了起來,就在她審視他雙眼的的時候,那種透着傲慢與優越的音色讓他不寒而栗。許多被隐藏起來的感受都被揭露了,但她隻是笑,讓不安撕咬着他意識最深處的黑暗。
他和唐納德比親兄弟還親密,但勞倫斯得承認,在他倆不再并肩作戰的日子裡,有些東西發生了改變。他曾想做個尊貴的騎士,但後來他越發迷醉于戰鬥和流血的過程,以及腎上腺素飙升帶來的狂亂。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小亞當。”卡琳慢慢撫摸着勞倫斯的腦袋,“少思考無可挽回的過去,多想想尚能改寫的未來。”
一瞬間,菲麗絲感覺到憤怒吞噬了勞倫斯的神智,但也僅有一瞬間,接着他又洩了氣。她不知道冷靜下來的勞倫斯為何如此失落——卡琳提到了亞當家族的祖訓,它讓勞倫斯又一次想起自己無法保護的家人,感到無比愧疚和難過。雖然勞倫斯在家族覆滅後一直都沒表現出什麼異樣,但他也僅僅是在強迫自己忘記過去。與其說他一上戰場就變得勇猛無畏,不如說他就是抱着尋死的念頭去釋放壓抑的情緒。很少有人能猜到,他有意蓄起了稀疏的胡須,是因為這能讓他不至于看起來就像個細皮嫩肉的,不經人事的屁孩。
他還能怎麼做呢?現實沒有給他選擇的權利,他既是亞當家僅存的血脈,也是奧蘭多公爵欽定的繼承人,甚至就連他的婚姻——如果不是因為太多事都發生得順理成章,那保守的亞當家族再過幾百年也不可能進步到接納一位塞連女性成為家族成員。勞倫斯一直都過得頗有壓力。他敬畏着身居高位的奧蘭多公爵,無論是處理政務還是帶兵打仗,不管多麼艱難的任務,奧蘭多公爵總是處理得遊刃有餘,以至于勞倫斯一直都覺得自己配不上西境統治者的器重。而唐納德那堂皇的風度和應對各種問題的輕松自如也讓他壓力倍增——他的兄弟是那麼可靠,那麼受人愛戴。不像他,除了敢身先士卒帶頭沖鋒外一無是處。勞倫斯不知道他如何才能變得像他們一樣強大,但時間可不等人,他必須盡快強大起來,振興自己的家族,完成自己的使命。
實在沒當英雄的本事就算了,至少得把茶花領這一畝三分地治理好,讓領民吃飽穿暖,不受凍餓之苦。這是勞倫斯當下給自己制定的最低限度目标。
“我隻是在服從你的命令,用所有辦法戰鬥,千方百計…”
“不需要你把我說過的話再重複一遍。”卡琳擡起他的下巴,注視着他的眼睛。她站得筆直也比跪在地上的勞倫斯矮一頭左右。從她嚴厲的面容、銳利的目光和高貴的儀态來看,她非常像勞倫斯的母親——留着短發,一舉一動都帶着他母親那種棱角分明的美麗優雅。很多時候的錯覺是這樣信誓旦旦地告訴勞倫斯的,畢竟母親病倒時他太年幼,他又離家這麼久,以至于母親的外貌在他腦海中已經模糊不清了。
“聽着,我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讓你知道該怎麼保護自己。”卡琳的手沿着勞倫斯的後腦勺撫摸,在她掌心下的顱骨中裝着一個正在燃燒的大腦,豎起的堅硬毛發和滾燙的頭皮上充滿了無法滿足的饑餓感。實話說面對勞倫斯現在的狀态,卡琳也有些不知所措。她突然想起前任聖女曾将神選者受到的賜福稱為詛咒,至少豐收之神的神選者是這樣。傳說那是一個傷痕累累的怪人,一個不管受了多麼嚴重的傷依然能存活下來的,身體永遠強壯健康的青年。那個神選者是無法被殺死的,哪怕他的心髒被剖開,身上的每一塊肉都被掏空,他也沒法死去。
該怎麼辦呢?前任聖女從來沒說過那個神選者後來的故事,她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能讓勞倫斯恢複原樣。為什麼要摸他的腦袋呢?滾燙的頭皮會灼傷她的手指,他身上的氣味很難聞,而那些不受控制的黑暗欲望則時不時出沒在他眼中。按常理來說,即使勞倫斯下一秒就獸性大發咬斷她的手也不會讓人感到意外,但一想到這孩子身上存在着黑暗之外的東西,她心中便迸發出一種難以抹消的沖動。不管她怎麼告誡自己要提高警惕,保持安全距離,她也還是沒把手收回去。
這樣做毫無意義。
成為守夜者的那一刻起,卡琳所學到的和别人教給她的一切都告訴她,生存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活下去而一直鬥争。強者殺死弱者,然後掠奪弱者的一切東西,其他事都無關緊要。
可她不想讓勞倫斯身陷此道,戰鬥,殺戮,然後死去。盡管她知道這想法多少有點不切實際,仇恨和暴力才是這個世界最樸素的苦難,至于和平與愛…
它們太奢侈了。
就在卡琳沉思時,一道黑影從窗前閃過,房間的外牆爆裂開來。某種沉重的東西伴随着刺耳的破空聲飛來。卡琳第一時間撤步避開了襲擊,她抽出武器,剛想尋找敵人,就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望向勞倫斯。一柄長達三米的标槍刺入了菲麗絲的肩頭,從勞倫斯的胸前爆了出來。那出其不意的一擊幾乎将勞倫斯的身體釘在牆上,濃稠的血漿迅速浸透了他盔甲内的襯衣。一聲痛苦的哀嚎響起,勞倫斯奮力将标槍拔了出來,血從創口處噴湧而出,在地闆上肆意流淌。星點冰冷腥臭的血濺到了卡琳臉上,讓她的動作頓了一下,沒能躲開後續的攻擊。
或者說她壓根沒想到先對她發起攻擊的會是勞倫斯,她甚至驚詫于勞倫斯的體型不知何時又膨脹了一倍,以至于他能輕松捏起她的一條腿将她甩向牆壁。伴随着牆倒壁塌的巨響,勞倫斯怒吼着撲向外面那個正在逃跑的黑影,眨眼間就消失在夜色中。
“去,跟上他。”一陣奇怪的,飽含痛苦的呻吟回蕩在空氣中,刺進了菲麗絲的耳朵。卡琳從碎石堆裡鑽出,喘息了很久才遞給菲麗絲一瓶治療藥劑。
“快去!”卡琳揮舞着釘錘,踉跄着走向斷牆外的另一個黑影。與此同時,十幾個怪異的陰影正借助黑夜的掩護奔向四周的建築物。頃刻間火光四起,茶花領的人民迷失在一片混亂中,放眼望去盡是上蹿下跳的人影,側耳傾聽全是震耳欲聾的哀鳴與咆哮。菲麗絲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責任,她果斷喝下了治療藥劑,然後快速穿過濃煙和人群,奔向正不顧一切沖進深淵的勞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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