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裡的一天,父親走進課堂,拿着書本準備給學生上課。
教室裡,一部分學生坐在桌子上,見父親走進來,一改往日稚嫩求學的面孔,對父親橫眉冷對,喊着話。
“你是地主家的兒子,你就是要教我們做壞事。”
“我們是農民,憑什麼要接受地主教育。”
“打倒他!”
……
滿屋的嘈雜聲,亂做一團,學生們根本不聽父親說的每個字。
幾個平時被經常教育的刺頭,不愛學習也就罷了,現在拿着笤帚,教鞭敲打着桌子,對父親露出猙獰的獠牙,怒斥父親,堅持要打倒地主。他們按住父親,讓父親低頭,瞬間,父親感覺到被學生羞辱了,接受不了,他急了,父親開始訓斥這批學生,哪裡還聽得見。被亂哄哄叫喊聲淹沒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喝水都會塞牙。學校來了很多人,要召見父親。他的學生一窩蜂把父親綁着雙臂押送到校長室,那裡已經成為司令部。就在剛剛,校長已經被革職。理由就是,需要接受教育。
父親過來時,就見到了那個張狂的頭頭兒。聽說,過去就是街上一混混。搖身一變,成了先鋒!
他厲聲說道:“你是王一飛嗎?”
父親天真地回道:“是,我是。我天天都寫條幅,現在被這些壞學生綁在這了!”
“胡說八道,你畫的那是什麼狗屁玩意兒。不知道東風壓倒西風嗎?你畫的紅旗飄錯了方向了,是故意的吧?你就是不死心,還想着作威作福。”其實,就是學生張貼的時候反正面貼反了。
父親吃飽飯都難,咋就作威作福了。
父親剛想争辯,一邊的校長給父親使了個眼色,搖頭。老倔頭都不敢說話了,看來,事情沒那麼簡單。父親正想着怎麼擺脫眼前的困境,突然,門外又是一陣嘈雜聲。被押進來是王麗娟。那個頭頭兒不懷好意地看着王麗娟,“你就是王麗娟,才女啊,寫的那是什麼狗屁詩。”
她班的學生遞上她的詩集:“就是這本。”,還得意忘形了。
整治朝夕相處的老師,就這麼值得炫耀的嗎?
頭頭翻開筆記本,厚厚的,寫滿了俊秀的小字。他根本不懂詩,字都認不全。裝腔作勢:“這裡有個‘反’字,這篇還有個一個“反”字。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莫須有的罪名,硬捏啊!
王麗娟哭成個淚人,“你胡說什麼?還有你們這些學生,能不能學點好。”
無濟于事!
那個頭頭兒不高興了,上來就是一巴掌,兇神惡煞一般,怒斥道:“還敢頂嘴,是說我看不懂嗎?你隐藏的夠深的,想挖社會主義牆角,别做夢了!”王麗娟的臉被打的出了紅血印,嘴角開始滲血。秀發也散落下來。他的學生為了表達決心,上來就是揪頭發,用拳頭砸,用腳踹。父親驚呆了:“住手,她可是你們敬愛的老師,不許無禮!”
父親自身都難保了,他好像還沒意識到這一點。至于為什麼好好的日子,突然變成這樣,惡意整人,還是自己的學生。父親不理解,父親想反抗。
結果就是,同樣的謾罵和捶打,自己的學生讓他品嘗一遍。“不老實,打!”于是,父親被打翻在地。
這兩個人成了肉靶子,一旁的校長成了傀儡。偷偷的落淚。不巧,被頭頭兒看見了,“你不老實,抓起來!”
校長的眼淚惹了禍,被牽連了。
僅僅一個上午,和父親遭受一樣境遇的老師就有三十餘人。楊國福被忽視了,逃過一劫。
頭頭兒此時就是妖孽,給人定罪都不用打草稿。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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