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都的夏夜悶熱難耐,即便謝瑜特意叫人為狄臨房裡加了冰扇,但狄臨夜裡還是失眠了,聽着窗外的蟬鳴,狄臨點燃了床邊的燈盞,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床榻,他坐在床邊,靜靜地看着窗外。
謝瑜一夜未歸,想來百越之事确實有些棘手。
今日是個晴日,夜裡無風無雲,隻有孤月繁星挂在窗外,難得的寂靜讓狄臨思緒放空,隔壁便是謝瑜的房間,來到封都後,他一直不願和謝瑜同榻,謝瑜怕再惹惱他,也不敢強求,隻将主卧讓給了他,自己搬到了隔壁。
狄臨看了一眼窗外的明月,燭光随着他的呼吸搖曳,他有些出神。
京都的那個夜裡,也是這樣一個夜晚,謝瑜笨拙地翻過了院牆,整理着散亂的衣袍和淩亂的發絲,認真地說着:“我以為你要找我。”
想到從前,狄臨的目光越發黯淡,愛嗎?自然是愛的,從邊城的月下曲,到京都的日日相見,再到将軍崖下的生死相依,說不愛,定然是謊話。
他們之間的每一次歡愛,每一份情意,都徘徊在他心中。
謝瑜從未掩飾過愛意,哪怕他并不理解如何去表達,但卻早已不知不覺地展露無遺。
狄臨想着今日謝瑜眼眶泛紅的樣子,思緒越發煩亂,他一向是個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人,他最恨背叛,到了今日,他失去了一切,孤身跟随着謝瑜來到異鄉,謝瑜今日眼中的認真,他看的一清二楚,隻怕他心中所想,便是今日故技重施,也不會再有人來救他了。
多可悲啊,籠中囚鳥。
隻是他并非柔弱無助的蠢貨,也并非被愛意沖昏了頭腦的俗人。
“在世間,任何一個人都是不可信的,誓言破滅,情意消磨,惟有牢牢握在手中的權力,才是最重要的。”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狄臨眼中的柔情漸漸被冷漠覆蓋,似是下定了決心,他收回了目光,吹滅了燈盞中的燭火,室内再次陷入黑暗,他坐在床邊,目光冷冽,似是一匹躲在暗處的野狼,緩緩睜開了警惕的雙眸,在夜裡閃着詭異的綠光。
此後幾日,謝瑜都沒有回府,臉上的傷漸漸愈合,百越的進攻也越發謹慎,百越的主将終于意識到了什麼,他們每一次的進攻,都仿佛被謝瑜提前預料到,他們心知封都糧草短缺,便停下了猛烈的攻勢,想同謝瑜打持久戰。
謝瑜在他們日漸松懈的進攻下,終于得空處理事務。
他坐在營帳的太師椅上,悶熱的營帳裡隻有他和暗衛兩人。
暗衛聲音平淡地彙報着近日的情報。
“淩霜在宮中假死,已被麥冬接應出宮,目前正在趕來的路上,但近日不知為何,車隊遭到不明勢力伏擊,如今應當會耽誤行程。”
謝瑜手指敲擊着桌案,發出悶響,他眉頭微微皺起,如今餘安忙于西涼戰事,王家又被滿門抄斬,皇帝被謝璎下藥控制,身體日漸虛弱,那麼,還有誰會有精力攔截淩霜的車隊。
他沒有說話,隻是擡頭示意暗衛繼續彙報。
“餘安座下多了一位來曆不明的猛将,射藝高超,隐隐有夫人當年的風姿,幾日前阿圖裡身中毒箭,如今已經撤離前線,西涼王如今不信任神殿,将巫真也召回王庭,如今守城将領盡是王庭之人。”
近日情報已經彙報完畢,但暗衛卻想到了什麼,皺眉繼續說道:“前幾日派去刺殺何言的人,都被他解決了,他用的匕首,身法詭異,隐隐有西涼的風格,像是特意被培養出來的殺手。”
謝瑜臉色變了變,他撩開眼皮,眼中漆黑如墨,他隐約猜到了什麼,小禾作為日夜陪伴狄臨的神殿使者,都可以是細作,那麼神殿之人混迹在大旭,自然也算不得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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