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的比部并不比年終時的比部要清閑。舉國州府,據手實2與鄉、縣計帳為基礎所編制的年度州計帳已經完成,計帳史已紛紛趕至西京,将州計帳送至比部勾檢。各州計史來去匆匆絡繹不絕,勢要踏破比部門檻。而比部官員則又隻能埋首于種類繁複的各種勾帳勾征帳現在帳利潤帳中欲生欲死。可惡的是,不僅要在五月前将天下計帳勾檢完畢送到戶部,同時還要準備八月都帳3申到度支,以此來編制支用國用計劃。頭暈眼花的呂主簿抱帳一邊哀嚎,一邊将許稷帶來的雜馃子往嘴裡塞,含混不清地說:“這日子沒有頭哪!”是沒有頭也,但這般循環往複,恰如人體之血液,容不得錯漏,更必不可少。财政,恰是龐大又精密的帝國系統之血脈哪,此一亂,則天下大亂。可如今這血已不大純淨了。許稷合上手中一本勾帳,擡頭看了一眼外邊,冬末春初的雨便嘩啦啦地落了下來。天色漸黯,承天門上的鼓聲即将敲響,許稷便匆忙收拾了書匣,與上官打了招呼,頂了鬥笠就往尚書省馬廄跑。她的馬拴在最裡邊,低着頭匆匆往前走時聽得倆兵部官員嘀咕說“聽說淄青要以子為質是真的嗎?”、“那還有假,那李斯道是怕朝廷轉而征讨淄青,都遣使奉表了,說是求着朝廷允許他長子入京當人質呢!”、“那獻地朝廷也是真的咯?”、“密、沂、海三州全部歸還,這是在讨好朝廷哪!啧啧李斯道這個促狹的膽小鬼哦!”、“那朝廷會派誰去宣慰哪?”、“噓……不要說。輪得到你去嗎?又輪得到我去嗎?跟你我無關就勿議也……”許稷聽着搖搖頭,一群家夥不過是覺得李斯道為人狡詐恐會出爾反爾,所以覺得這宣慰使的活是九死一生的倒黴活計罷了。滴滴答答的雨聲伴着馬嘶聲迎接暮色來臨,倆庶仆蹭蹭蹭跑來挂燈,許稷則去解拴馬繩。她順了順馬鬃,牽了缰繩正要往外走,卻隐約覺得不對勁。偏頭一看,驟然認出一張熟悉的臉來!她反應過來倏地轉回頭,以最快速度翻身上馬背,連鬥笠都沒戴就策馬朝安上門狂奔而去也!倆庶仆吓了一跳:“那白馬官人好過分!突然跑出去了吓死個人!記下是誰了嗎!舉告他!”、“對對對舉告!”而同樣目睹了許稷奪路倉皇而逃的某位王姓都尉,正站在廊下沉默不語。王夫南今日恰好至兵部有事,牽馬時便瞧見許稷心不在焉地走過來,而她于黯光中不小心看到他後,便像驚弓之鳥一般,罔顧外面這冷雨,飛也似的挾馬跑了。有本事一直逃!看你逃到甚麼時候!王夫南寡着臉戴好鬥笠,亦是策馬往安上門去。——————————這場雨斷斷續續下了四五天,長安城内一片泥濘,每日往返皇城,白馬都快成泥馬。許稷實在心疼,趁這日太陽露了個小臉,中午時便拎了桶水到馬廄去洗馬。可她才剛洗了一半,吏部李令史便匆匆忙忙跑了來,氣喘籲籲道:“哎呀你怎麼還在這?快去吏部啦,有要緊事,快快快!”許稷被他再三催促,不得已擱下手中活計,擦了擦手便随他往吏部去。隻進了吏部院子,她便瞧見好些上回考制科的人,有些上了年紀,有些意氣風發正年輕,都待在廊庑下,沐着毫無建樹的慘淡日光,似等着甚麼大事宣布。許稷反應過來,知道這便是要宣登第授官了。诶,她甚麼記性,連這都忘了!她這幾日忙昏了腦袋,上面又有比部郎中催着她好好交接,以防止告身一下來她就直接跑了,到時候哭天喊娘都沒用。登第十五人等了好一陣子,腳都站麻了。就在其中一人想要席地而坐歇歇時,胖胖的裴尚書從裡邊公房走了出來。他站直了掃一圈廊下,目光從許稷臉上掠過,又低頭輕咳一聲,廊下便安靜得連隻鳥飛過都聽得見。裴尚書側身從漆案上取過制書來,攤開宣道:“朕思得賢隽,标明四科……”啰嗦了一陣終于進入正題:“直言極谏科第三等人龐燕、第四等人魏仁松、李雍、第四次等人……文經邦國科第三等人陳元錫、第四等人崔志柏、許稷……”又言:“諸舉子鹹于短晷之辰,著粲然高論,以懿學茂識,揚于明廷,深沃朕心……其第三等人、第三次等委于尚書省優于處分,其第四等人、第四次等人、第五上等人……尚書省即與處分……”4待此制宣畢,諸登第舉子跪謝聖恩,之後又分别由吏卒一一帶入公房内予以授官。如铨選一樣,吏部授官尤其是高第登科者,都先會詢其志願,再作決定。而到了許稷,卻仿佛已沒得選,裴尚書看她一眼,不冷不熱道:“許君,拟授你河州枹罕縣令一職,可有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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