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不是什麼傾國貌,呼吸間卻令人心燙意亂。王夫南暗吸口氣,抑住心中起伏,像丢掉燙手山芋般松了貼在她耳側的手,另一手則按着她腦袋胡亂搓了兩下,将手巾丢給她,别開臉往火盆裡扔了一塊炭,淡淡地說:“衛将軍也是壯年就白了頭發。”他乍然提起衛征,令許稷有片刻錯愕。她睜開眼,垂眸看着火盆裡燃燒正旺的木炭,閉口不說話。王夫南則接着坦白他與衛征間的舊事:“那時我問他是不是上了年紀才如此,他卻說自己還很年輕,隻是休眠飲食不當所以白了頭發。現在想來,大約是心太累了。西征耗費了太多精力,回朝又要面對泥潭,的确輕松不起來。”他言語平緩,回憶味道也很淡,仿佛那些事是發生在平靜的昨天。許稷仍然不說話,她都是從别人那裡無意獲知關于衛征的一切,從沒有主動探詢過。王夫南從她諸多反應中已是判斷出,她那位住在昭應的“阿爺”許羨庭并不是改名換姓的衛征,而隻是她養父。她的父親衛征,應已經不在了。那麼她的母親,她的其他家人呢?王夫南不得而知。衛征與朝廷失聯那會他還很小,許多事并不能懂,到了七八歲時,聽周圍人提起衛征,則多是“好好的為甚麼要叛逃?”、“骁将也不過是徒有虛名吧”的說法,那時他隻隐約知道,贈馬給他的衛将軍似乎做了身為軍人最恥辱的事。後來朝中勢力更叠,這種說法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反是“征戰未歸,骸骨埋異國,真是太慘了”、“聽說妻兒當年為避禍也不知去了哪裡、大概也是死了吧,真可惜”。那時他已蔭任千牛備身,從懵懂幼童到想法最動蕩的少年時期,再聽到這樣的話,心中盡是慨然——言論遭受權力操控,一個人的生死也可以被編排出如此迥然的兩套說法。可即便慨然也是無用,到他有能力去探查當年實情及衛将軍家眷下落時,很多線索都斷了。王夫南看一眼走了神的許稷,忽起身去值房拎了壇酒來,又拿了兩隻陶杯,倒了一杯遞過去。許稷低頭輕嗅,是她從沒有喝過的酒。外面雨聲毫無停歇的意思,風雨拍打着門,仿佛身處波濤大海中。她飲了一口酒,偏頭看了一眼那門,忽聽得王夫南問道:“你母親還好嗎?”許稷将目光收回,捧陶杯而坐的模樣乖得像隻貓。她清亮的眸子盯住王夫南,又吸了吸鼻子,用帶着微弱鼻音的聲音,非常平靜地回道:“我母親去世了。”王夫南聞言立刻打消了再問的念頭,可許稷卻接着這話題說了下去。“父親過了而立之年才娶妻成家,母親那時候十八歲,他們之間有十五年的距離。我讀過母親的小劄,她年輕溫婉有學識很懂生活,但父親卻是心性古怪的粗放武人,他們彼此尊重,卻算不上情投意合,也因為聚少離多,沒有多少親密。後來父親出事,母親雖明白諸人潑來的皆是髒水而并非事實本身,但她身為心高氣傲的世家女,自覺等不到翻盤那一日,遂自盡了。”許稷緩緩地與一個并不能算太親近的人叙說父母的命運,心中卻很平靜。她又想,或許母親留下的小劄也未必是真相。母親對父親或許也有過傾慕之心,他們之間也有舉案齊眉的短暫幸福,但那些都是她所無法再探知的部分了。她說完将陶杯中的酒飲盡,又将空杯子放到王夫南面前。王夫南很有默契地拎了酒壇又給她滿上,他想緩一緩室内這沉悶氣氛,遂伸腿勾過不遠處一卷羊皮紙,盤腿在許稷面前坐好,将其鋪開。許稷低頭去看,隻見紙上所繪正是局勢地圖。“與吏部說過了嗎?去哪兒?”許稷身子微微前探,指了一處地方道:“這裡,高密。”她挑了個好地方,王夫南點點頭,卻說:“淄青李斯道心性不定,易被撺掇,眼下雖說是要以子入質朝廷且将三塊地讓出來,但有可能說反悔就反悔了。若發生這樣的事,我希望你哪怕是做戲,也要明面上跟着淄青,朝廷就暫時放一邊。”“然後呢?”許稷擡眸看了他一眼,“朝廷不會将我當叛徒一起剿了吧?”“你覺得可能嗎?”不可能,因她仍是一顆有用的棋,應不會這樣早被放棄。“那征讨淄青是既定之事了嗎?”“是。”王夫南十分笃定地回了她,想必朝廷已是有了安排:“隻要淄青一動反悔念頭,朝廷就會有所動作。”他說着指了地圖上楊劉及陽谷等入經淄青的黃河渡口,又以手指比劃了線路:“至少有五路兵馬可調,宣武、魏博、武甯、義成,還有橫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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