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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第1頁)

2——啥——華端竹是個孤兒,不過也不算全孤。六歲那年她的母親死于建築工地上發生的一場稀松平常的事故,承包商賠了五萬,保險公司賠了三萬,都被她父親揣進腰包,與一個發廊小姑娘天長地久去了,臨走,那個矮胖的男人大方地甩了半捆人民币給端竹的外婆,告訴她,自己再也不會回來,孩子的事,仰仗她全權料理。端竹的外婆不是軟骨頭,收了錢,抽出一張當時新發的胭紅大鈔,啐一口,揉成一團丢到前女婿腳下,說,這是今年給他的壓歲錢,過了今年就再沒有了,快帶那女人滾蛋,從今往後莫想進這宅子一步,端竹和他也再沒關系。男人艱難地彎下身,撿起那團紙,展平了塞進褲兜,頭也不回地走了。至于女兒和自己的關系,他不在乎。新生活需要錢,發廊的小姑娘想要房,想要車,想要過上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小康生活,這些都需要錢,很多很多錢,所以他隻在乎錢。端竹十歲的一個星期六,外婆病逝,突發性心髒病,并沒有長時間折磨老人,也沒有長時間折磨老人所剩無幾,為維持端竹成人前的生存,一分一毛摳出來的微薄積蓄。小小的端竹趴在外婆漸漸冷去的身體上哭了整整一天,巷子裡的鄰居說,那哭聲不大,隻是有些凄涼,令到所有的鄰居都陪她哭了一天。那日入夜時,端竹敲開了鄰居李大媽的綠漆闆門,問她火葬費的事情。李大媽紅着眼睛,一把将端竹瘦弱的身子圈入懷中,問她從今往後願不願意到自己家來吃三餐,同時告訴她,明天一早,自己會讓兒子幫忙她送外婆去火葬場,火葬費的事,鄰居幾個湊二三百,足夠。端竹不哭了,紅腫的雙眼滾燙,有風吹來,便火辣辣地疼。她纖細的手臂環住李大媽的脖子,兩手無力地在李大媽背後拍了拍,告訴李大媽,外婆說,她已經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不要随随便便麻煩鄰居,她隻需要李奶奶家的小王叔叔幫她将外婆送到殡儀館,就好。那一刻,她恨極了自己還是個孩子的事實,若非如此,她便可以不用勞駕鄰居,因為答應了外婆,不到萬不得已不向人求援。外婆的積蓄,全放在一間二十二平方的破敗祖屋裡唯一一個櫥子的暗格裡,總共一萬六千九百七十二塊八毛。橡膠木做的漆黑小格子被一堆錢塞得滿滿當當,就像端竹被外婆的愛塞得滿滿的心。接下來的星期一,端竹照舊五點起床讀書,六點喝些米粥,将碗放好,六點半背上書包,穿起洗得發白的藍色校服,六點四十五分鎖起門來,步行三裡地去上學,隻是有七個七日,她不系紅領巾。端竹是個好學生,一直也是。學雜費全免,獎學金全領,對端竹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因為她不需要花時間去應付父母的唠叨,也不用花時間去看動畫片,更不用花時間去收集閃卡之類令别的同學為之瘋狂的東西,她有的是時間啃課本寫作業,她甚至還有閑功夫去算夜間的照明是用三毛錢一根的蠟燭更劃算,還是用八塊錢一根的日光燈管更劃算。圓珠筆、記事本、剪刀、彩色筆等等她從來不缺,這多虧了在國内無論小學還是初中,各種各樣的比賽獲獎者除了能得到獎狀,還能得到獎狀以外的獎勵。當然,獎狀也絕非一無是處,它可以糊窗戶,在北方漫長的冬日到來之前,端竹必須集齊八張那種厚實的油皮紙,否則她又得過一遭滿屋子灌風的冬天。總之,端竹的生活,在這樣一個繁華的大都市裡,在汪顧那樣衣食無憂的白領眼中,是不可思議的。但她究竟是活下來了,靠着外婆留下的,雖殘破卻能勉強遮風避雨的一片屋頂,和自己的努力。公元二零零五年的端竹,十四歲。“竹兒啊。”“李奶奶早上好。”星期一,端竹鎖門時,李大媽拍拍她的肩,塞了兩個熱騰騰的雞蛋到她手中。孩子長得很漂亮,卻太瘦了,也不夠高。現在十四歲的孩子,往往都有一米五,一米六的個頭,更有甚者已經拔到了一米七,可端竹隻長到一米四二,營養不良的後果是可怕的,李大媽這麼想着,早上為孫子準備早飯時,便多煮了兩顆雞蛋。“謝謝李奶奶,”端竹笑着緻謝,牽着李大媽的手搖晃,本來就是瓜子臉,一笑,瘦削的下巴愈發顯尖,“這些年多虧了李奶奶和小王叔叔…”“又來了,又來了,總說這些客套話做什麼?小孩子家家的,”李大媽撫着端竹的腦袋,打斷她的話,不着意摸到一根澀澀的橡皮筋,“用這種皮筋紮頭發疼呀,竹兒。”早在十幾年前就沒人用這種橡皮筋紮頭發了,如今通常隻用它捆鈔票。端竹剛想說沒事的,一次扯下十幾二十根頭發來不算什麼,書上說人每天新生五十多根呢,李大媽瞧她那眉眼彎起來,就知道她要放什麼屁了,曲起食指在她直挺纖薄的鼻梁上勾一下,“你先去上學,晚上我給你拿幾根好些的來,别又說不要,”李大媽佯作生氣,插起腰,瞪着眼,“我家那些都是捆毛線團剩下的,留着也沒人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就生了幾個小子,我一老太婆,你看,用得着麼?”李大媽撩動自己花白的短發,學着海飛絲廣告裡梁朝偉的造型,逗得端竹笑到咳,“去吧,别遲到了,雞蛋趁熱吃。”端竹又道一遍謝,握着雞蛋,朝李大媽揮揮手,邁開步子朝前走。臨出巷口,看見幾個一色西裝革履的人,知道又是地産商來和居民代表談拆遷補償的事,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外婆的房子,無論補多少,她都不會願意動遷的,因為這個,前天還與地産商鬧了一回。因為心情不好,這一路,端竹走得挺慢,到學校時,離早讀開始還有半個多小時。同桌是個自稱豪門小姐,其實隻是韓劇看多了,以至于大腦發育不甚健全的造作女生,人還沒來。端竹曉得她若是聞到水煮雞蛋的味道,肯定又要叽歪半天,于是端竹幹脆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上的垃圾桶旁剝雞蛋。“華端竹,你還是那麼早。”高大帥甩着書包斜倚着廊柱耍帥道,幸好人如其名,不然也不知會是怎樣一番景象。端竹扭頭看了他一眼,半個雞蛋還鼓囊在腮幫子裡,“班長也挺早。”說完,她便又低下頭去,接着往嘴裡塞手中剩下的那半個雞蛋。高大帥,她邊嚼邊想,要是自己哪天忘記寫作業,又怕班長告訴老師,倒是可以把抽屜裡那幾封他寫給她的肉麻情書當作威脅。不過…也不好,端竹的同桌李妍美,原名李美,因為韓劇實在看太多,硬要父母給自己往戶口本的名字中加了個妍字,總之,現在她叫李妍美,嗯,同桌李妍美瘋狂地愛慕着這位高大帥——端竹在想起這條橋時,又認為不能因為幾道作業題就破壞了本就不太和諧的同桌關系。“華端竹,”高大帥不知怎麼長的,才初二,就已海拔一百八十二厘米,站在端竹身邊,像堵牆,“讓我養你吧。”端竹正好一口蛋黃卡在喉嚨裡,噎住了,等好容易面紅耳赤地掙紮着把雞蛋吞下去,想哈哈大笑的沖動早無蹤影。“班長,我是窮,但還沒窮到需要你養的地步,”端竹兩手對拍,想弄掉沾在指尖的碎蛋殼,偏有幾塊死活要粘着,隻好用指甲去摳,“李妍美喜歡你的,你去養她。”提曹操曹操到,李妍美搖曳着她那條被修成金魚尾狀的校服裙從樓梯間方向走過來了。高大帥鼻腔中嗤地一聲往外噴氣,下定義般诋毀道:“腦殘。”聲音不大也不小,李妍美聽不見,端竹卻聽得真真的,她可以指天發誓她絕不認為高大帥的這種做法正确,她也可以指天發誓她現在捂着嘴實在是因為忍不住笑了。李妍美看端竹笑,高大帥也跟着笑,便以為自己是能夠為衆人帶來快樂與幸福的天使,不由得意起來,她這一得意可不得了,某種奇妙而自認高貴的語言流水般從她嘟着的嘴裡溢出來,聽得旁人一愣一愣的,偏她還着意賣弄,将肥厚豐滿的嘴唇噘得半天高去拖那七扭八歪的喲字音,“阿尼阿塞喲~”端竹沒怎麼看過電視,搞不清李妍美說的是什麼,高大帥卻曉得那些個糾結的發音組合起來代表着啥。男孩子,特别是處在這個階段的男孩子行起事來,要多張揚有多張揚,他一下扶住牆壁捂着肚子,誇張地大笑不止,笑得遲鈍如李妍美,也看出了苗頭不對。叮——刺耳的上課鈴打響,娛樂節目結束,端竹跨進教室時,用了個中文高級詞彙來形容自己腦海中認為的今日狀态:“按部就班”的一天還要繼續繼續,再繼續。她沒想到,她正在經曆的,曾經以為的,料想還要繼續的“按部就班”,即将止步,再不回來。3——相——巷子口堵了好些車,長長一列,整整齊齊,少說有十幾輛,全是黑色,四輪,車身锃光瓦亮,看起來比路上的的士長一些,但也長不了多少,每個輪子上都有标志,幾輛是一塊沒色的餅被平分成三塊,幾輛是一塊藍白色的餅被平分成四塊,幾輛是餅裡畫了個大于或小于号,一輛是個盾牌上畫着馬——端竹對車沒概念,統一将它們稱做轎車,這個答案雖然得不到高分,至少能保證不倒扣。放學回家就看見這種壯觀景象,端竹本來應該高興的,畢竟這條堪稱貧民窟的小巷子,除了有人結婚時會出現那麼熱鬧的景象外,平時基本處于或雞鳴狗吠,或寂靜無聲的狀态。但這段時間,因為征地的事,屢有這樣強大的豪車陣容“熱力”登場,那些車子好像都不怕費油,人走車留不熄火,尾氣突突冒,熱氣滾滾來,熏得過路者頭昏腦脹,烤得流火六月裡的細長巷子像個剛捅完鍋爐的煤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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