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佳期一直愛問:&ldo;孟和平,你為什麼喜歡我?&rdo;孟和平一本正經想了半晌,才說:&ldo;你多精明啊,都喝醉了還惦記着叫我先結帳,我這樣的老實人能不上你的當嗎?&rdo;佳期完全忘記自己曾說過那樣一句話,隻記得那天晚上有很大的風,深秋的夜很冷很冷,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跟孟和平有一句沒一句的東扯西拉。學校的路燈永遠有一半是壞掉的,隔很遠才能看到一點桔紅色的光,像是夜的眼睛,溫暖而甯馨。後來他問:&ldo;你冷不冷?&rdo;不等她回答,就将自己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衣服還帶着他的體溫,淡淡的陌生氣息,沾染着酒的芬芳。她兩手籠在長長大大的袖子裡,像一個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可是有一種奇異的熨貼。抓絨襯裡柔軟如斯,也許真的是喝高了,并不是身體上的暖,那點暖洋洋的感覺仿佛是在胸口,一絲一絲滲進去。他們說了很多話,從幼兒園吃午飯偷偷扔掉肥ròu,到小學時跟同桌劃三八線,初中時代與老師唱反調,到高考填志願與家人抵死抗争,樣樣都是志同道合。說到高興處佳期喜歡比劃,于是長袖一甩一甩,像是唱戲的水袖。他喜歡搶她的話頭,佳期喝多了酒,隻覺得渴,然後還是要說,也願意聽他說,兩個人就那樣滔滔不絕的講下去,自己也好笑,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那麼多話,隻是要說個不停。最後終于到了她住的寝室樓下,他看到商店的窗子還透着光,于是對她說:&ldo;你等一等。&rdo;他去敲開商店的門,買了兩瓶酸奶,她像小孩子般歡天喜地,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隻覺得如玉酪瓊漿。他默不作聲,将另一瓶再遞給她。&ldo;你不喝?&rdo;&ldo;都是給你買的。&rdo;她啊了一聲,有點不好意思,拿那根管子隻是在封塑上劃來劃去。他重新接過去,奪一聲替她cha好了,依舊不作聲再遞還給她。她咬着管子,默默吸着酸奶。酸奶很涼,也很稠,這個季節的酸奶稠都可以堆起來了。所以她喝得很慢,酸奶不知道為什麼并不酸,反而很甜。他說:&ldo;我叫孟和平,你叫什麼?&rdo;她有點好笑,到現在都還沒有互通過姓名:&ldo;佳期,尤佳期。&rdo;他問:&ldo;是&lso;佳期如夢&rso;的佳期?&rdo;&ldo;是呀。&rdo;她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佳期如夢,這四個字裡正好有她的名字他的姓,但他又不是故意的。早過了熄燈時間,寝室樓外的院門已經關了,他打量着那鐵栅門,問:&ldo;你打算怎麼進去?&rdo;她仿佛一下子淘氣起來:&ldo;當然是翻過去啊。&rdo;扔掉空酸奶盒,拍了拍手:&ldo;你瞧着。&rdo;她身手俐落得叫人吃驚,三下五除二就攀上了鐵齒,踏在兩米多高的鐵門上還沖他招了招手:&ldo;晚安哦!&rdo;哧溜一下就已經幾步攀下了鐵門,一跳一跳的銀灰色身影,漸漸消失在晦暗的樹影裡。孟和平一直記得,記得她穿着自己的衣服,長長大大的銀灰色休閑外套,踏在那樣高的鐵門上,一手抓着鐵欄,得意洋洋的沖他揮着另一隻手。背景是沉厚如黑絲絨般的夜空,沒有月亮,天上有許多碎銀般的星子,風很大很冷,吹得她的長發在絲絲散亂,越發顯得尖尖臉上寶石樣璀璨的眸子,那對眸子比滿天的寒星都要亮,仿佛有光芒正在飛濺而出。她笑起來很淘氣,露出左邊一顆小虎牙,像孩子,更像一個精靈,溜出來誤堕紅塵,睥睨凡世,他不覺久久的仰望。佳期回到寝室才發覺自己忘記将外套還給孟和平,外套還很幹淨,但她還是替他洗了。晾在陽台上,曬得散發着太陽的芳香。絹子看到這衣服嗳了一聲,不懷好意的笑:&ldo;怎麼不給人家送回去?&rdo;佳期落落大方:&ldo;等明天下午沒課,我再給他送去,就不知道他住哪兒。&rdo;絹子笑嘻嘻:&ldo;你不知道他住哪兒,可我知道啊。&rdo;一五一十将地址樓棟告訴她,隻差恨不得拿紙筆來畫示意圖了。絹子咂着嘴說:&ldo;人家可因為把衣服讓你穿了,自己凍感冒了正發燒呢。&rdo;佳期不信,絹子急了:&ldo;我騙你幹啥啊,不信你自己去看看,真沒良心。&rdo;下午有閱讀課,佳期已經走到半道又轉回寝室,撂下課本拿起那件衣服,終于決心跷課去看看孟和平。其實兩間學校隔得并不遠,她們學校的東門與他學校的西門就隔了一條馬路。但他住在東區,學校太大,宿舍樓又不好找,她在學園裡兜了一大圈,直走出了一身汗,最後才找到。敲了半天門沒有人應,隔壁寝室倒出來了人,狐疑的打量她:&ldo;請問找誰?&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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