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囊濕淋淋的垂着穗子,精緻又可憐的樣子。他想起綿綿說過,裡面裝的都是藥材,立刻拆開一看,果然都是半幹不幹、半碎不碎的藥草,還有纏着幾朵小小的花,忙道:“藍湛藍湛,别睡了,你起來會兒,這兒有個香囊,你來看看裡面有沒有能用的草藥。”他賴死賴活、連拖帶拽,把藍忘機磨得又有氣無力坐了起來,分辨了一眼,竟真的在裡面認出了幾味有止血去毒之效的藥物。魏無羨一邊把它們挑揀出來,一邊道:“想不到這個小丫頭的香囊派上了大用場,回去可得好好感謝她。”藍忘機漠然道:“真不是好好騷擾她?”魏無羨道:“什麼話?長成溫晁那個油膩膩的樣子,才叫作騷擾。脫衣服。”藍忘機眉頭微微一皺:“什麼?”魏無羨道:“還能幹什麼?脫啊!”他說脫就脫,親自動手,左右手揪住藍忘機的衣領,往兩旁一拉。一片雪白的胸膛和肩膀便被剝了出來。藍忘機突然被他按在地上,強行扒去衣衫,臉都綠了:“魏嬰!你想做什麼!”魏無羨将他的衣服盡數扒下,嗤嗤撕成了數條,道:“我想做什麼?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我都這樣了,你說我是想幹什麼?”說完,他站了起來,拉開衣帶,禮尚往來般的,露出了自己的胸膛。鎖骨深陷,線條流暢,尤顯青澀,卻盡是少年人的活力和勁力。藍忘機看着他的動作,的臉上青白紫黑紅交錯不斷,似乎就快吐血了。魏無羨微微一笑,朝他逼近一步,當着他的面,脫掉了濕淋淋的外袍,單手将它揚起,然後松手,任衣服墜到地面上。魏無羨攤手道:“衣服脫完了,輪到褲子了。”藍忘機想要站起,可腿上有傷,又經一戰,再加上急怒攻心,越急越不成,渾身乏力。心頭激蕩,竟然真的吐了一口血出來。見狀,魏無羨立刻蹲了下來,在他胸口幾處穴道上拍過,道:“好了,淤血吐出來了,不用感謝我!”那口紫黑色的血吐出之後,藍忘機頓覺心口惡煩悶痛之感大減,再看魏無羨舉動,終于明白過來。從上了暮溪山之後,魏無羨便發覺今天的藍忘機臉色很差,一定有郁氣淤塞在胸,這才故意恐吓,刺激一番,好讓他把憋着的這口血吐出來。雖然知道他是好意,但藍忘機還是現出了一點愠色,道:“……你能不能别再開這種玩笑!”魏無羨辯解道:“這堵心血憋着很傷身的。一吓就出來了。你放心,我不喜歡男人的,不會趁機對你怎麼樣。”藍忘機道:“無聊!”魏無羨早發現了,藍忘機今天格外火氣大,也不辯解了,揮手道:“好好好,無聊就無聊。我無聊。我最無聊。”說着說着,地底陰飕飕的涼氣順着脊背爬上來,爬得魏無羨一個哆嗦,連忙起身,又去撿了一堆枯枝敗葉回來,重畫了掌心的引火符咒。枯枝燒起,畢剝作響,不時悠悠飛出兩三點火星子。魏無羨把剛才撿出來的藥草揉碎了,撕開藍忘機的褲腿,均勻地撒在那三個勉強止住血的猙獰黑洞上。忽然,藍忘機擡手,止住了他的動作,魏無羨道:“怎麼了?”一語不發,藍忘機從他掌心裡取出一部分碎藥草,一把按到他的心口上。魏無羨被他按得渾身一抖,大叫道:“啊!”他都忘了,自己身上還有一個鐵烙烙出的新鮮傷口,也是還在流血,也是浸了水的。藍忘機收回了手,魏無羨嘶嘶吐了兩口氣,把他壓在自己心口的藥材又一點一點薅了下來,重新扔到他腿上,道:“别客氣。我經常受傷的,受傷後也照常下水在蓮花湖裡玩兒,早習慣了。一隻小香囊裡能裝多少藥材,本來就不夠用了,我看你這三個洞比較需要……啊!”藍忘機臉色沉沉,半晌,道:“即知疼痛,下次便不要莽撞。”魏無羨道:“我不也沒辦法?你以為我想挨這麼一下燙。誰知道那個王靈嬌這麼陰毒,都快烙到人眼睛裡去了。那個綿綿是個女孩子,還是個挺美的女孩子,要是瞎了一隻眼,或者臉上打上這樣一個東西一輩子去不掉,多不好。”藍忘機淡聲道:“你現在身上這個東西,也一輩子都去不掉了。”魏無羨道:“那不一樣。又不是在臉上。而且我是男人,男人一輩子還能不受幾次傷、留幾個疤?”他赤着上身,蹲在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撥了撥火堆,讓它燒得更旺,道:“而且換一邊想想,這個東西雖然去不掉了,但是它代表着我曾經保護過一個姑娘。而且這個姑娘,今後一定會記住我了,這輩子都絕對忘不掉,想起來其實還挺……”突然,藍忘機将他重重一推,怒道:“你也知道,她這輩子都忘不了你了!!!”這一推,剛好推在魏無羨胸膛的傷口上。魏無羨捂着心口,跌坐在地,大叫道:“……藍湛!”他躺倒在地面上,疼出了一身冷汗,仰起脖子呻吟道:“……藍湛你……我跟你是不是有仇!……殺父之仇不過如此!”聞言,藍忘機握緊了拳。片刻之後,他松開了拳,似乎想起身去扶魏無羨。魏無羨卻自己坐了起來,連連往後躲,道:“好了好了!知道你讨厭我,那我坐遠點。你别過來!不要再推我了,疼死了。”傷口在左側,左手一提起來就牽得疼。魏無羨躲到一邊,撿起剛才撕成一條一條的白衣,用右手一扔,遠遠扔到藍忘機身旁,道:“你自己包紮吧。我不過去了。”把自己脫下的外袍晾在火旁,等它烤幹。烤了半晌,無人開口,魏無羨又道:“藍湛你今天真的好奇怪,這麼粗魯。說的話也不像你。”藍忘機道:“你若是沒有那個意思,就不要去撩撥人家。你自己随心所欲,卻害得别人心煩意亂!”魏無羨道:“我撩撥的又不是你,心煩意亂也輪不到你。除非……”藍忘機厲聲道:“除非什麼?”魏無羨道:“除非藍湛你喜歡綿綿!”頓了片刻,藍忘機冷然道:“請不要胡說八道。”魏無羨道:“那好。我胡說九道。”藍忘機道:“逞口舌之快,有意思嗎?”魏無羨道:“很有意思。而且我不僅口舌快,我身手也很快。”“……”藍忘機喃喃自語道:“我為什麼要在這裡跟你說這些廢話。”不知不覺間,魏無羨又挪到了他身邊坐了下來,不知死活地道:“因為沒辦法,這個地方剩下了我們兩個倒楣人嘛。你不跟我說廢話,還能跟誰說呢?”藍忘機看了這個好了傷疤忘了痛的人一眼。魏無羨剛要沖他嘻嘻笑一笑,忽然見他低下了頭。魏無羨慘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住口!!!住口住口住口!!!!!!”藍忘機深埋在他臂彎間,死死咬着他的手臂,聞聲非但不住口,下齒更用力了。魏無羨道:“你松不松口?!?!不松口我踹你了!别以為你有傷我就不會踹你!!!!!!”魏無羨道:“别咬了!别咬了!我滾!我滾!!!我滾我滾我滾你松口我就滾!!!!!!”魏無羨:“藍湛你今天瘋了!!!!!!你是狗!!!你是狗!!!!!!!!别咬了!!!!”等到藍忘機終于發完瘋、咬夠了,魏無羨一骨碌蹿起,連滾帶爬沖到這個地洞的另一側,道:“你别過來!”藍忘機緩緩直起上身,整了整衣服和頭發,垂眸一語不發,一派平靜,仿佛剛才那個又罵又推又咬人的誰誰誰和他半點關系也沒有。魏無羨看了看胳膊上的牙印,悚然發現竟然沒出血,滿心匪夷所思,驚魂未定地蹲了下來,縮在角落繼續撥柴火,心中百思不得其解:“藍湛這人怎麼這樣?雖然他是救了我,可我也算是救了他吧?不是說我想要他感謝我什麼的,但是為什麼都這樣了,我們還不能交個朋友?難道……我真的像江澄說的那麼惹人讨厭?!”正在懷疑間,忽然,藍忘機道:“多謝。”魏無羨以為自己聽錯了,再看藍忘機,他也正在看着自己,鄭重地又重複了一遍:“多謝。”見他微微低頭,魏無羨生怕他要拜自己,忙錯身躲開:“免了免了。我有個毛病,最聽不得别人跟我道謝,尤其聽不得人像你這樣一本正經地跟我道謝。瘆得慌,要起雞皮疙瘩了。拜我更是不必。”藍忘機淡然道:“你想多了。縱使我想拜你,也動不了。”看他似乎終于恢複了正常,還跟自己說了兩聲多謝,魏無羨一高興,又不由自主地想挪過去了。他這個人就是喜歡挨挨蹭蹭,可手臂上的牙印微微一痛,提醒他剛才藍湛還發過瘋,說不定待會兒又要發一陣,他連忙克制住自己,望了望黑魆魆的洞頂,正色道:“江澄他們跑出去了,下山得一兩天,下山之後肯定各回各家,絕不會回溫家報到了。可是劍被沒收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找到援手。我看我們在這地底下,恐怕還要待上一段時間。得想辦法解決一些問題。”頓了頓,他又道:“好在這怪物一直踞在黑潭裡不追出來。但壞也壞在它不出來,霸着潭底的洞口,咱們也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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