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過中東、去過南美,最慘的經曆就是那次與夥伴被困在沙漠裡,祈禱在天亮以前接獲救援,否則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他們肯定會受烈日曝曬而死。他深深吐一口氣。「但沒有一次,我感覺這麼無能為力。」霍于飛沒說話。憲兵特勤又稱「夜鷹部隊」,是國軍裡最神秘也最隐蔽的一支部隊,就連演習也不接受任何采訪。他不知道堂弟在其中經曆過什麼,但自己也是特勤出身,大抵可以想象。三天的時間,他們不曾接到任何打來勒贖的電話,當然也曾想過唐左琳是自行消失,但這不是她的性格。她不是一個任意妄為,然後要他人收拾爛攤子的人,這一點,霍克勤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所以才更加不安。倘若不是為錢或權,餘下的目的就隻有兩個:不是性,就是命。霍克勤打開錄音檔。這三天來他反複聽了一遍又一遍,生怕錯過一點資訊,問題是多數人回答一緻,不是「我不知道」就是「下午沒看到她來上課」,其中一個學生好像叫唐納文,他說:「我中午沒看過她……對了,順便幫我跟她說鋼筆找到了,不是米克拿的,等她回來我再把她那隻還給她。」誰會在乎那鋼筆!腦中像是浮現了某個畫面,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雨一直不斷地下,卻始終澆不熄發生在眼前的那場大火……霍克勤深呼吸,平複這一瞬陡然湧上的窒悶感,他掩面,想嘲笑自己,聲音卻如卡彈般,發不出來。「你還好吧?要不要休息一下?」一旁的霍于飛看不過去,霍克勤臉上表情沒變,但多日沒睡,神态極差。随着時間分秒流逝,那種無所适從,隻能茫然等待命運發落的感覺越甚。負責保護的人失蹤,坦白講對他們來說是種莫大恥辱,但憤恨的理由不隻是因為這個,而是他們都很喜歡那個女孩。即便是曾作為那些高官顯要的防彈牆,在部隊看慣了生死的他們,也很難接受這麼一個年輕亮麗的生命有可能已經消失的事實。霍克勤本就話少,在唯一會逗他開口的人不見以後,更是沉默寡言。他戴上耳機,再度按下播放鍵,反複聆聽唐左琳同侪的證言。「我沒注意到她,我們根本不熟,沒講過話……」換下一個檔案。「我不曉得耶,喔,我好像有看到米克過去跟她講話,他們最近好像挺常在一起……」米克?這名字有點熟悉,好似在另一個檔案裡也曾聽聞,他一一聽過去,終于找到。「……順便幫我跟她說鋼筆找到了,不是米克拿的,等她回來我再把她那隻還給她。」那個米克又回答了什麼?霍克勤打開屬于「ick」的檔案,整個人一頓,發覺自己不久前聽過他的言詞,卻未留心。他再按下那個錄音檔,帶着一點怯懦的男聲流洩出來。「我沒注意到她,我們根本不熟,沒講過話……」根本不熟、沒講過話,但唐左琳消失那天他卻找過她,又有人說他們常湊在一起,那鋼筆……又是怎麼一回事?「霍克?你去哪兒?」「我再去史登商學院一趟。」霍克勤直覺不對勁,他抓了車鑰匙出門,一路驅車,闖盡了紅燈。印象中那叫米克的是個瘦小的黑人小子,家境貧寒,成績優秀,會是他嗎?動機又是什麼?結果這一天,米克并沒來上課。無功而返絕不會是霍克勤樂見的結果,他改往米克的家駛去,号稱「犯罪天堂」的布魯克林區充斥着黑人及墨西哥人,古老的磚牆上盡是各種叫人看了不舒服的塗鴉。米克住的地方是一幢年久失修的木質公寓,他按下門鈴,等了好一會兒,才見一名瘦弱的婦人出來迎接。「呃,先生?」「米克在嗎?」婦人似是被他懾人的氣勢吓到,支吾了半天,這才搖頭。「他、他不在。」「是嗎?」霍克勤擰眉,好不容易僅有的一絲線索就這樣卡住,他不甘心,但是見婦人像是非常害怕的樣子,分明是夏天卻穿着長袖,看得出身體并不好,臉色蒼白虛弱,露出的手腕上還有幾處受傷的痕迹。「等他回來,請他和我聯絡,這是我的電話。」留下名片,他轉身離去。可沒走幾步,他轉過身來,望着這棟破舊的建築,墨眸一凜。這裡萦繞的氣氛令人不愉快,胸膛彷佛被某種黑暗的東西壓着,難以喘息。這種異于平日的直覺過去在刀口上救過他不少次,那麼這一次……又是怎麼回事?現在……幾天了?眼前一片黑,唐左琳被黑色的布巾遮住了眼,這是一間完全不透風的密室,當然,連光線也沒有。潮濕的氣味惹得鼻子不舒服,依稀還能聽見老鼠四處鑽動的聲音,唐左琳渾身打顫。小時候,她也一度被關在像這樣的地方。當初她以為自己會死,很害怕很害怕,但事實上,一個星期後她就得救了,盡管那七天對她來說,遠比七年還要來得漫長許多。那麼,這一次呢?「你那個男人真的很煩,我就告訴他不知道了。」破舊的木闆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他手上端着的食物散發出一種腐敗的酸氣,一天一餐……所以,現在是第三天?來人把餐盤放下,那響聲讓唐左琳被綁縛在椅子上的身軀整個瑟縮起來,像是某種儀式的開端。「啪!」他揚起手,往她臉上招呼過去,清脆的巴掌聲此起彼落,帶着各種難聽的謾罵。「煩死了煩死了!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唐左琳被綁着,完全沒法逃躲,男人強勁的力道一下下落在她的臉上,火辣的疼痛到現在已經完全麻木。這三天來,他肯定會在送飯以後将她痛揍一頓。「道歉!說對不起!再像昨天一樣跟我求饒,我就放過你——」「唔!」唐左琳哀吟,腦袋被擊打得一陣暈眩。三天來,被迫吃着不象樣的東西,在這種社會的邊緣承受三不五時的暴力,她的精神和肉體都已經達到極限。不行了……誰來……救她……在她意識迷亂之際,破舊的木門被踹開,有人闖了進來——「誰?!你……你們……」米克還不及反應,便被一腳狠狠地掃至角落,「砰」一聲撞到了牆壁。唐左琳雙眼被遮住,精神渙散,不清楚眼前發生何事,隻聽見三天來一直折磨着她的人發出陣陣哀嚎。「血……我流血了……好痛……不要打我!」「霍克!夠了!」有人阻止,聲音好熟悉,好像是……于飛?那另一個人是……克勤?「你……你沒事吧?」霍于飛像是咬牙,上前解開纏繞她身上的繩索,并拿下她眼上的布。三天來極少見到物事的眼一時對燈光有些敏感,她還不及閉上眼,一隻大掌便覆蓋住她眼睛,那抹熟悉的氣息及溫暖……「克勤?」「對不起。」男人的聲音好沉,透着一抹難以釋懷的痛苦。唐左琳聽得心口一緊,表情擔憂,她很想告訴他自己沒事,但腫脹的頰及被打傷的嘴角扼住了她的言語。能叫喚他的名字,已經是她的極限。唐左琳的眼睛稍微适應了,還好室内尚屬昏暗,不至于造成負擔。他放下了手,瞅望她一會兒,再度走至房間角落,對着那個像隻破敗玩偶的青年又是一腳——「混蛋!」這個他們一直用生命悉心守護的女孩……他怎麼敢!「霍克!」霍于飛上前制止,唐左琳怔然望着一切,混沌的腦子一時轉不太過來。他隐沒在襯衫底下的肌理在這一刻蓄積着龐大怒氣,贲張有力,相比之下臉孔卻是極端憔悴,這三天來,他肯定沒睡過一天好覺吧?唐左琳好心疼,她并不想看見他這個樣子……霍克勤轉過身來迎向她的眼。她不懂,為什麼他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好似被什麼狠狠打擊,疼之入骨。他很痛嗎?是不是哪裡被傷到了?要不要緊?霍克勤忍無可忍,再度一腳重重直擊米克肚腹,米克「嗚」一聲吐了出來,可他沒停,内心有一股強大的黑暗抓攫住他,他不想控制自己——「你會打死他的!」霍于飛使盡全力制止他,他們身上使得可不是一般的防身術,訓練時就連鵝卵石都能徒手擊破了,何況是個活人?那個綁架唐左琳的男人早已暈死過去,慘不忍睹,若不是還有理智尚存,霍于飛自己也很想置他于死地。尤其在看到大小姐的慘狀以後。不過三天,她神态狼狽,眼窩凹陷,本來白皙無痕的臉膚上盡是被掴打的痕迹,青青紫紫,又紅又腫,露出的四肢更好不到哪兒去,甚至還有撕裂傷,有些已經結痂,有些還在滲着血。可令霍克勤心痛難忍的是,都遭受這般對待了,她看見自己,臉上第一個浮現的竟不是對他們保護不力的怨憤,而是對他狼狽模樣的擔憂……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人?他不知道答案,隻知道自己三天來不安的心,終于在确認她的安危以後得到安歇。盡管她一身傷痕累累,至少活着,謝天謝地,光是如此,他就足以感謝這三十三年來,他從不曾相信過的神祇,無論國籍。他抱住了她。有生以來第一次,他如此放任自己,隻憑借原始的反應行動。「……克勤?」她有些茫然,但被抱住,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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