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修長的指握上深褐色的握把,骨節一緊,下一刻寬大的袍袖滑下,将一切遮住,颀長的身體站了起來。他站得适意,不像一般腿殘之人用拐杖那樣吃力地聳着肩,渾身緊繃。“主子。”看到他如同正常人一般的站姿,小冰君眼中浮起驚喜的光芒。宇主子看了她一眼,袍袖滑動,人已往門口移去,那動作行雲流水,幾乎要讓人以為他是用腳走的。“去看看春兒,你也來。”在跨過門檻時他的身體往上拔高了些許,而後又穩穩站定,同時對身後的人道。衛林沒想到他會出來,而且速度這麼快,一時躲避不及,差點被自己絆倒。宇主子右手手杖微動,在其背後輕輕一托,等衛林站穩回過神,他人已不見。小冰君從屋内急急追出,隻來得及看到他的黑色袍角在隔壁門口一晃即沒,還有就是傻傻站在那裡的青年迷茫以及崇拜的表情。“他的腳真的壞了麼?”經過他身邊時,她聽到他在喃喃地嘀咕。小冰君抹了把額頭,沒有回答,事實上她也有此感慨,不過相較于衛林來說,她喜悅比欽佩更多一些。春姬已經醒了,宇主子用手杖勾了把椅子坐在離床兩步左右遠的地方,小冰君上前扶春姬坐起來,将自己蓋的被褥折好墊在她的背後。“主子……”宇主子一直沒有說話,春姬由初見他的欣喜漸轉為不安,她自然不會忘記自己做過什麼事情。宇主子的手肘擱在椅手上,右手食指無意識地輕撫着扶手外緣,目光靜如深水。“你為我受傷,若有什麼想要的,可說出來。”他說得輕描淡寫,也沒明确地許諾,但卻讓人感覺到,隻要春姬說出來,他就一定會為她辦到。春姬有些茫然,似乎沒聽懂。反倒是夏姬突然想起那天宇主子也曾問過自己類似的話,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覺得有些不妙。“主子……”她欲言又止,早知道他是這個意思,自己那天就不說了。他算得這樣清楚,讓她忍不住擔心哪一天他會突然撇下她們消失不見。宇主子手微擡,阻止她繼續說下去。這個時候春姬已經回過神來,心中有些酸有些澀還有些羞愧,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她沒想到他不僅對自己背叛的事一字不提,反而回以厚報,隻是這樣的做法也清楚地提醒着她,她之于他,将再也沒有什麼關系。咬了咬牙,她微翹的美目看向小冰君,不見了一慣的媚笑,神色冷硬。“夏姬,你出去,我有話要和主子單獨說。”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心思再與任何人虛與委蛇。小冰君猶豫了下,想到她應該不會而且也沒力氣對宇主子不利,又看了看宇主子,見他沒有反對,才哦了聲,走出房間。不過并沒走遠,而是靠坐在窗下,以便能對裡面的情況及時做出反應。(3)衛林在繼續拔雞毛。沒有糧,他們每日的主食就是打到的獵物以及山菜野薯等物,吃多幾次小冰君便有些受不了,但她卻從來沒表現出來過,端着碗時都是笑眯眯的,讓人以為她很喜歡吃的樣子。窗内傳來春姬的說話聲,她沒有刻意去聽,卻一字不漏地傳進了耳中。“我不會後悔所做過的事。”春姬道,一臉豁出去的決然。“唔。”宇主子身體後靠,雙手手指交錯,神情悠然,不予置評。春姬見狀,心中說不出的難受,終于明白無論自己做什麼,他都不會放在心上。以前她或許會有不甘,但自從在蒼溟宮見到他真容那一刻,便再沒了這種想法。他,無論是身體還是感情,都不是她們能奢望的。“你……你難道沒什麼想問我嗎?”這次叛亂她是主要參與人之一,自然知道很多機密之事。按理,他是應該想從她身上獲知一些有用的消息的,而她也是如此期盼,那樣的話,在他眼中她起碼還是有用的。“不必。”宇主子的回答淡漠得出乎意料,卻又讓人覺得理所當然。春姬扯唇,牽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那一瞬間她竟有些佩服小冰君,佩服她能随時笑得那樣燦爛,讓人看不出心中的痛苦。“你就這樣不在乎?”她覺得每一個字都像含着酸澀的棗般難以吐出。宇主子沒有說話,目光透過窗格看向外面青藍的天空。在乎?有什麼他該在乎?天下,他輕易就能得到;毀滅人族,不過在舉手之間;人們汲汲營營追求的名利于來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看着人類互相殘殺,你争我奪,也看着他們寂寂死去,最終化為一抔黃土。手指無意識地揉上眉心,他覺得有些疲倦。“難道你甘心将黑宇殿……”春姬本來想問他怎麼甘心将黑宇殿拱手讓人,問他難道不想要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卻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頓時心灰意冷地停了下來。“以後我不會再叫你主子。”她定定地看着他,緩緩道,“我害你,又救你,便當相抵,你也不必再回報我什麼。”她心知,說出這一番話,兩人的關系便到此為止了。雖然心痛得像要裂開,但她再也不要像過去那樣傻傻地守望着一個遙遠得不可觸及的背影,她不敢保證下次若還有機會,不會真的殺了他。“好。”宇主子颔首應了,無喜無怒。不再多言,拿過手杖,手臂用力撐起往外而去。看着他頭也不回地消失于門口,春姬一直強忍的眼淚終于順着面頰滑了下來。自從十七歲初次聽到他的聲音那一刻起,她便開始在做一個虛無飄渺的美夢,整整做了十一年,如今,夢終于醒了。******看到宇主子出來,小冰君趕緊從地上站起,拍了拍裙上的塵土,跟在他身後。看他回到屋内坐上床,額角隐有汗光,忙過去接過他的手杖放在一邊,擔憂地問:“主子,腿又疼了嗎?”“唔。”宇主子側靠向床頭。小冰君沒再多問,小心翼翼地幫他去了鞋,然後把腿放到床上,自己則坐在床尾,将他的腳抱在懷中輕輕按揉。同樣的事做得多了,自是順手。“春兒的話你都聽到了?”宇主子閉着眼道。“嗯。”小冰君臉有些紅,知道偷聽不好,但并沒否認。“唔,那你……”“我跟着主子。我還叫你主子。”宇主欲說什麼,她已經着急地打斷他,生怕稍遲一點就要被趕走。睫揚起,那雙深邃如子夜的眸中閃過一絲疑惑,以及連他自己也沒察覺的輕淡笑意,“我是說,你還是要好好照顧她,直到她好起來。”宇主子溫和地道。小冰君眨了下眼,臉雖然紅得更厲害,卻十分歡喜他不是要趕她走,忙重重地點頭應承下來。說不上為什麼,她覺得剛才那一刻的主子似乎有些不一樣。“還有,你可去安排一下,明天咱們便離開此地。”宇主子一邊道,一邊雙手撐着身體準備躺下。小冰君趕緊起身,幫他把枕頭放好,又讓他躺舒坦了,才繼續按摩。“離開前,咱們便去那地窖看看吧。”他倒要看看,這裡為何會有他的雕像。“好。”小冰君雖然驚訝,覺得有些倉猝,但仍然答應了。宇主子不再說話,像是睡了。過了好一會兒,那微蹙的修眉緩緩舒展開,小冰君放輕手上的動作又按了一會兒才停下來,将他的腿輕輕地放下,然後拉好被子。“為什麼一定要跟着我?”就在她輕手輕腳地往外面走去時,背後突然傳來一句極低極淡的問話,讓她的動作瞬間凝住。半晌,她有些僵硬地回過頭,宇主子仍然閉着眼,神色安詳甯和,像是根本沒說過話一樣。她有些煩惱地用手指絞了絞長辮,不知是不是要回答,而最要命的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我……我不知道。”最終還是說了,雖然有答跟不答實在沒什麼區别。末了,她又補上一句,“不是就該如此麼?”這一句話說出,頓感渾身一松,像是解決了什麼難題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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