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照先前兩個侍衛的指點在地道中快速掠動身形,經過了一盞茶功夫的狂奔,終于看到了一點光亮,不過待到近前一看,他卻幾乎倒抽一口涼氣。那是幾根粗若手臂的鐵栅欄,雖然已經鏽迹斑斑,但也不是光憑蠻力就能解決的。所幸之前和南宮凜相交時,他曾經用一顆珍貴的解毒丸交換了一柄削鐵如泥的匕首,此時便恰好派上了用場。饒是如此,他也頗費了一些氣力作遮掩功夫,待到真正從地道中探出頭時,也已經是下午了。宋奇恩随手将外衣卷成一團,藏在一處不顯眼的角落之後,這才露出了裡頭的一身普通裝束。他施施然地在大街上負手而行,平常的面貌和衣物沒有引起巡丁的半點重視,也正是因為如此,一路上他聽到了不少百姓的低聲議論,心中已是煩惱萬分。看這情形,東宮的那些人要最終逃過這一劫,就得看宮裡的皇後如何決斷,事情還不是普通的棘手。他輕車熟路地找到了郎哥的隐匿之處,略一猶豫才掩了進去。雖然兩人還算熟絡,但這個時候,他卻不得不打起小心,若是此地早被人識破,那他今日的行止就免不了被人勘破,惹來的後患可不是那些嬌滴滴的女子能夠承受的。好在他很快發現了幾個熟人,一顆懸着的心也就落了地,不過還是謹慎地沒有露出行迹。“陳老,你用不着擔心,那位主兒是逢兇化吉的人物,不會被這點小事難倒。”遠處隐隐約約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若非宋奇恩耳力極其出衆,怕是根本聽不到半點聲響。他分辨出郎哥的方位後,毫不猶豫地朝那個地方潛行了過去。辭世陳令誠自從張乾下令封城之後,便悄悄地躲到了郎哥這裡。他待在風無痕身邊時間最長,而且信任也最高,所以很多外人摸不透的隐秘他都有涉足。不僅如此,哪怕在郎哥這種頂尖高手面前,他也能保持那種鎮定自若。“擔心還輪不到我,此時此刻,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籌劃,呢。”陳令誠爽朗地笑道,仿佛毫不在意外頭的風雨,“張乾一朝選錯了主子,就再也沒了回旋的餘地,隻是甯郡王要失望了。”他話音剛,落,臉上便不由一變,“你既然來了,又何必鬼鬼祟祟的,難道要我揪你出來麼?”郎哥倒是沒發覺有人潛進來,因此臉上的神情分外恐怖。他自忖此處不亞于龍潭虎穴,現在居然任人進出,豈不是在别人面前丢了大臉?這還不算,剛才兩人雖然沒說什麼幹礙太大的話,但倘若有人知道他這個小人物摻和進了朝堂之争,往後的日子就更難過了。想到這裡,他聲色俱厲地喝道:“若是尊駕再不露面,就休怪我不客氣了!”郎哥還未有動作就聽得陳令誠一陣長笑,聲音中似乎毫無敵意,立刻怔了一怔,随即便醒悟到了真相。“宋先生,你就算玩笑也不用這種方法吧,現在什麼時候,你還來這一套!”他不滿地咕哝了一句,也不看來人是否顯露身形,便不解地問陳令誠道,“陳老,你怎麼知道是他來了?”陳令誠待宋奇恩不聲不響地現形之後,便捋着胡須笑道:“我們兩個都是同行,他身上的藥香雖然淡薄。但要瞞過我這個大行家可不容易。”說到這裡,他就再也保持不住鎮定的神情,略有些焦急地問道。“如今東宮已是守衛森嚴,你是怎麼出來地?”宋奇恩言簡意赅地說了兩個字:“地道。”聽者不由氣結。雖然彼此知道對方的習性,但陳令誠倒是沒料到,宋奇恩和冥絕相處了一段時間後,居然感染了那個大冰塊的脾氣。不過,既然知道了有進出東宮地法子。他們便多了幾分勝算,如今唯一的未知數便隻有皇後蕭氏這一頭了。“對了,南宮凜讓我轉告一聲,他那裡備了不少雜七雜八地貨色,隻要對方不會出動太多人攻打東宮,就用不着操心。”宋奇恩仿佛是想到了兩人的疑慮,又出言補充道。他大約是想起了先前郎哥出賣他行蹤的事實,又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郎哥隻是滿不在乎地一笑,那時風無痕勢力還淺,他當然得多拖幾個人下水。再說了,風無痕又沒讓宋奇恩做什麼為難的事,用得着這副深仇大恨的表情麼?說到南宮凜。陳令誠立刻想到了風無痕始終随身攜帶,形影不離地那個小金筒。當初皇帝鄭重其事地把這玩意交給了甚至還不是太子的風無痕,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慮到這個重點,陳令誠的表情立刻輕松了許多。“總而言之。阿郎既然已經把消息送了出去,那殿下那邊就用不着操心。”陳令誠頗有深意地瞧了兩人一眼,這才對宋奇恩關照道,“老宋,待會你帶我到地道入口,我也該回去交待一聲了。”雖然皇後蕭氏用權力将後宮諸嫔妃牢牢地軟禁在了她們自己的宮裡,但并非所有人都那麼安分,尤其是純妃王氏這種表裡不一的女人。所幸她在皇後蕭氏面前一直都是畢恭畢敬,裝作一副服帖到了十分的架勢,這才沒有招來厄運。須知皇帝在病倒前幾日都是歇在她的長清宮,若是蕭氏有意追究,怕是随便安一個罪名就能讓王氏這個小小的妃子萬劫不複。此時,王氏的寝宮裡一個下人都沒有,所有人都被她趕得遠遠的。誰都知道皇後下地懿旨,因此也都知機地不敢打攪自己的主子。雖然知道眼下情勢混亂,但王氏卻毫不慌張,十三皇子到底還年幼,沒有哪個年長的皇子會和一個孩子過不去,至于她也一向低調,應該不會惹來殺身之禍。可是,她隐隐約約有一種感覺,似乎那個生命中和她纏綿最久地男人又回來了。突然,她感到後背一陣發冷,似乎有一股寒氣沿着脊梁逐漸上竄,帶來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覺。大駭之餘,王氏立刻又恢複了那種懶洋洋的笑意,她仍然沒有回頭,背着身子嬌嗔道:“你仍然隻會玩這一套老樣子麼?這麼久都不知道回來探視人家,知不知道這宮裡一步走錯可是要沒命的!”“你若是那麼容易死,也不會在後宮中活到今天,純妃娘娘。”風無凜冷冷笑道,面上一絲柔情也沒有,“不過,看在你沒有拆穿我地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他一手搭上王氏的香肩,用力地将她扳轉過來,直瞪着對方的眼睛。“不過是兩年功夫沒見,你卻比當年更富風韻了。”王氏嫣然一笑,仿佛沒注意情郎的嫉妒神色,反倒是伸手攏了攏幾近散開的亂發,又露出了那一貫的嬌媚神态。“你總是那幅冷冰冰的樣子,用得着和老頭子吃醋麼?他已經在病榻上躺了那麼多天,說不定已經死了,你也不必耿耿于懷吧?”她嘴上說着這些,心中卻是大凜,在宮中侍衛頻繁調換的如今,此人居然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勢力之大恐怕比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風無凜眼中精芒暴閃,他不發一言,手中寒光一閃,王氏的外袍就頓時從她身軀上滑落,竟是無比的精準。他一手粗暴地扯開眼前女人的束身内袍,瞬息就變出了一具赤裸的軀體。“記着,你永遠是我的。”他低沉地冷哼一聲之後,便把這個女人扔上了床,反身拉上了身後的簾帳。蕭氏獨自一人立在皇帝的病榻前,面上浮現出千種柔情。這是她生命中唯一愛過的男人,雖然中間摻雜着多種功利,甚至還起過别的念頭,但終究還是情分大于一切。她緩緩地坐下身來,右手輕柔地撫過皇帝的面龐,不由喃喃自語道:“若是我們隻是生于尋常的富貴之家該有多好。”皇帝的花白發色顯得那樣刺目,她看着看着就想起自己尚未消逝的美貌容顔,頓時又是一陣傷感,“人都說紅顔易老,可是如今竟是你先撐不住了,世事無常,莫過于此。”她苦笑一聲,又搖了搖頭。突然,她感到耳邊傳來一個低不可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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