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已近中午,又說笑了一陣,就有丫頭上前低聲問鄭媽媽是否擺飯,朱氏正好聽見了,少不得吩咐把孫女們都留下,也好熱鬧熱鬧。聽到這話,陳瀾順勢就揉了揉太陽穴,露出了幾許疲色。果然,鄭媽媽看了幾位小姐一眼,就提醒說陳瀾傷勢剛好。有她這一提,朱氏自然就端詳了一番陳瀾,點了點頭說:“也罷,瀾兒今天也累了,先回去好好歇着,留着她們姐妹三個陪我這老婆子吧。”陳瀾推辭兩句,便不好意思地答應了,拜别之後就帶着沁芳和新來的紅螺出了屋子。從燒着地龍的溫暖屋子裡乍然到了外頭,她盡管已經穿上了那件鬥篷,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從院門出去,順着夾道走到拐角處,眼看就要到了二房的紫甯居,她突然聽到後頭傳來了一聲喚,回頭一瞧卻見是一個丫頭手拿一件大衣裳,匆匆追了過來。“三小姐,剛剛老太太問您進來時穿什麼避寒的衣裳,下頭人答了,老太太說太單薄,立刻讓奴婢翻箱子找出了這件鶴氅。”那丫頭一面說一面抖開鶴氅,又笑道,“這是去年過冬晉王妃孝敬的,因老太太衣裳多,顔色又太鮮豔,所以就一直擱着沒穿。這是玫瑰紫的繭綢面子,灰鼠裡子,最是輕薄暖和。三小姐身體弱,眼下就穿上吧。”今天病剛好就這麼出來一趟,陳瀾隻是為了不讓人挑禮數,另外也是認認人摸摸情況,結果回去的時候捎帶了一匣四支金簪,還有一個二等丫頭,如今又特意追上來送一件鶴氅,她心裡越發覺得不對勁了。記憶之中,她對朱氏這位老祖宗隻有敬畏并無親近,朱氏對她這個孫女也隻是平常,決計比不上二房三房的那些個小輩,今天卻額外看顧,這決不能用什麼傷勢初愈亦或是憐惜等等來解釋。聽那丫頭說老太太說不用去謝了,她便半推半就由着那丫頭服侍她穿上,正在系帶子的時候,她就看見紫甯居那邊有兩個婆子探頭探腦,但很快就縮了回去。正如那丫頭所說,這件鶴氅又輕又暖,玫瑰紫的繭綢面子上用金線繡出了牡丹紋樣,邊緣則是用黑線勾勒雲紋,裡頭的銀鼠裡子全都是軟和的大毛,遠比她那一件漳絨鬥篷來得暖和。穿着這新得的鶴氅經過紫甯居門口時,她随眼一瞥就瞧見院子裡好幾個人都在偷偷看着,心裡漸漸有了數目。等到回了錦繡閣,進了自個那間屋子,她方才長長籲了一口氣。紅螺雖是朱氏屋裡的二等丫頭,但侯府裡除了幾位老爺夫人,小一輩的少爺小姐們身邊最高的也就是二等,因此自然是看待不同。之前留下的芸兒等人迎了出來,得知紅螺是自家主子親自向老太太求的,衆人全都是有些呆愣,尤其芸兒更是眼神一閃,等陳瀾吩咐她收拾地方給紅螺安置,她方才回過神應了,又把人帶了出去。相比蓼香院那裡的雍容華貴,如今再看自己的錦繡閣,陳瀾不禁自嘲地一笑,心想就連炭火也比不上那裡燒得旺。脫下那件鶴氅換上家常大襖之後,她就将其拿在手中仔仔細細地瞧着,發現确實是簇新的。沁芳捧着那個首飾匣子走了過來,低聲問道:“小姐,這兩對金簪還是收在原來的地方?”陳瀾這才擡起了頭,見屋子裡隻有沁芳在,外間也沒什麼動靜,她擡眼打量着沁芳,也不接這話茬,突然徑直問道:“我開口向老太太要人,你似乎不太樂意?”沁芳吓了一跳,連忙死命搖頭,旋即就雙膝點地跪了下來:“奴婢不敢!”“這是幹什麼!”陳瀾一把将沁芳拉了起來,又嗔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之前鄭媽媽祝媽媽來時你睡着了,是因為連着幾天不眠不休,難免發困。隻你以後見着她不用這麼畏縮,越是怕,她的氣勢越盛。如今是在我院裡,難道她還敢像你是小丫頭時那樣罰你?”沁芳一想到當初在馬夫人院裡,被祝媽媽罰頂着青磚跪在日頭底下,險些昏厥的過往,頓時打了個寒噤,可見陳瀾那明亮的眼神,她的心裡才好受了些,卻仍是搖了搖頭:“小姐犯不着和二夫人過不去,這侯府裡頭,畢竟她才是名正言順的當家主母。”這一個月中,陳瀾大緻摸清楚了侯府的情形,結果就是她徹底認清了自己身邊的情勢有多艱難。從屋子裡的二等三等丫頭到院子裡的小丫頭,沒有一個是父母還在時分到她身邊的,就連沁芳,也不過服侍了她三年光景,因為老實本分,平日也忠心,于是自是最得力。正因為如此,鄭媽媽既然暗示過了,她就緊跟着陳冰向朱氏要了人,想不到朱氏竟是似乎早有打算,把紅螺給了她之外,緊跟着又給了陳滟陳汐一人一個丫頭。此時,她就擺了擺手說:“别說了,這些我都知道。在床上躺了一個月,我也想通了,别人不和我過不去,我自然不會和别人過不去。能忍的我自然會忍,不能忍的,未必不能想出連消帶打的法子。”她這麼說,沁芳眼睛就紅了。她把匣子往旁邊的海棠高幾上一放,她就上前跪了下來:“多謝小姐信得過奴婢。奴婢隻是覺得,今天既是要丫頭,小姐應該和二小姐一樣,自己指名要一個。紅螺畢竟是外頭買進來的,在府中沒根沒基沒依沒靠的,哪裡像珍珑。珍珑的爹是先頭老侯爺得力的管事,如今管着府裡最大的兩處綢緞莊,經手的銀錢最多。她的娘專管四季節日往各家府裡送禮請安的事,也是有頭有臉。紅螺雖和珍珑還好,可因為是外頭進來的,老太太面前其餘人都頗為妒忌她。這樣一個人跟着小姐有什麼用?”聽了這番話,陳瀾隻覺得面前這個丫頭很稱自己的意。老實便意味着不會自作主張,内斂而不會不張揚,至于沒用,能看着這些,就不單單是忠心。因此,她笑着沖沁芳點點頭道:“你說得這些都對,果然是仔細人。這些有的沒的就别多想了,既然紅螺都來了,你就先帶着她熟悉這兒的情形,多敬着她些。她既是外頭來的,總有些認生。”說不動陳瀾,沁芳隻得歎了一口氣,應下此事,随即又問道:“屋子裡的事情原是我和芸兒各管幾樁,小姐打算讓紅螺管什麼?”“既然是老太太的人,讓她管首飾和銀錢吧。”陳瀾說完,也不去看大為吃驚的沁芳,嘴角微微露出了一絲笑容。對于如今的她來說,屋子裡的人背景簡單并沒有什麼,指名要人才是招搖。再說,四個二等丫頭,三個都能讓她們姐妹帶走,偏偏珍珑還有幾件針線活不曾做好,得在老太太那再留幾日,哪有這麼巧的事?看來,那位老祖母也不願意讓二房的人把好處占盡了。人事在陳瀾的記憶中,元末天下大亂群雄并起,最終朱元璋脫穎而出坐了天下。然而,在如今的曆史裡,那個出身貧寒的朱元璋卻是根本沒有出頭的機會,席卷天下建立大楚的竟是草民出身的林長輝。他建立了楚朝之後,先是查田畝定稅賦,又是鼓勵工商,還延續宋元的開海貿易。可再好的制度也禁不住人的敗壞,如今去開國一百五十年,卻是已經遠不如從前了。既然知道曆史上沒了明太祖朱元璋,多了楚太祖林長輝,陳瀾自然是更存了警惕和審慎,原本的某些算盤立時收了起來。大緻了解了大環境,她的心思就放在了自己身邊。陽甯侯府是簪纓世家,開國時禦賜十房奴婢,後來從伯爵進封侯爵的時候,又賜了十房奴婢,百多年下來,這些人繁衍生息,自是一個龐大的數字。若不是常常放出去,隻怕侯府再大也容不下。也正因為如此,府裡的人手雖然夠使喚,各房主子的身邊,丫頭最初都不多。小姐少爺身邊都沒有一等丫頭,隻有兩個二等四個三等,院子裡灑掃雜役的小丫頭則是有多有少。如今朱氏給每個小姐身邊又添了一個二等,還說過年之後再添一個,主持家務的馬夫人自是最頭痛了。二等都添了,三等能不添?于是,陳瀾隻聽說馬夫人專理家務的水鏡廳那邊成日裡忙忙碌碌,薦人的、自薦的、打聽的、商量的……成日裡不得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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