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祝拾肆要高一點,身穿深灰色正裝襯衣和黑色西褲,戴着一副銀框眼鏡,親和的笑容恰到好處,伸手的姿勢斯文優雅,如果不是那道從他右眼睑上斜劃下去的疤,祝拾肆不會對他生出任何戒備。在男人即将碰到穆笛無措的手時,祝拾肆擋在了兩人中間。“你是哪位?找他什麼事?”男人無視了祝拾肆,側步走到穆笛身邊。他從搭在左手腕上的西裝裡抽出了一張格子手帕,低下頭輕輕給穆笛擦汗。觸到柔軟的布料,穆笛晃了晃,穩住了發抖的身體,瞳孔卻在不停地緊張顫動。“為什麼不回家?”男人溫柔地問。“我想和朋友一起……”“他們隻是你的同事吧,”男人收起手帕,“乖,我們回家,爸爸還在等你吃飯。”祝拾肆狐疑地看向男人,他應該比他們要年長一些,但還不至于老到要當穆笛爸爸的程度,而且祝拾肆曾經見過穆笛的生父,是一個駝背的矮個男人。穆笛閃爍的眼神對上了祝拾肆愕然的目光,這時男人伏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他抿緊嘴唇,垂下了頭。“小笛?”“肆,肆哥,隊長,郭惜,我有點事先走了……你們玩開心。”虛弱地道别後,穆笛快步從祝拾肆身邊擦肩而過,開門上了車。男人緩步跟在他的身後,溫和地對祝拾肆笑了笑:“多謝你們照顧穆笛,但希望你們不要把他帶到奇怪的地方。”銀框眼鏡下,男人的笑容文質彬彬,但他的眼睛沒有一點彎曲的弧度,眼中的冷光睥睨着祝拾肆。視線掃過他右眼的疤痕,祝拾肆察覺到了男人笑容裡的高傲和陰狠。這個人要帶走穆笛?“喂,祝拾肆,你幹嘛呢?”男人上車了,祝拾肆走向車門,被顔羽死死拉住。“公衆場合起沖突,吃虧的是我們,穆笛自願跟他走,别節外生枝,你馬上要進組演戲了。”祝拾肆停了下來。就在他猶豫的間隙,黑色邁巴赫在路口調了頭,揚長而去。很快,祝拾肆接到了穆笛的電話,聲音很平靜,他向祝拾肆道了歉,下次協調好時間再和大家一起玩,祝拾肆反複确認穆笛沒事後才挂了電話。三人過街來到q布的公寓,祝拾肆用他給的門禁卡刷了閘機,電梯平穩上行,顔羽講着笑話緩和氣氛,祝拾肆也調整好了情緒。十七樓,盡頭那一間,祝拾肆輕車熟路地按動了門鈴。叮咚,叮咚,兩聲清脆的鈴響,門開了。q布從屋内探出身,他的頭發剪短了,不再蓬蓬亂翹着,比祝拾肆的還要短一些,俊朗的五官在清爽的短發下一目了然。祝拾肆大佬。影帝。單個詞語套用在q布身上已經足夠讓祝拾肆迷惑了,兩個詞的發音疊加在一起,混合成了一個聞所未聞的新詞,就像初學的生詞讓祝拾肆不解,但隐隐中,他感覺到這種無知的不解其實是心理在應激緩沖。q布腼腆地微笑着,跟顔羽和郭惜打招呼,邀請他們進屋,給他們拿鞋套。q布背對祝拾肆,右臂笨笨地蜷着,配合左手拆開鞋套包裝。q布應答着顔羽和郭惜好奇的疑問,颔首時聲音變低,擡頭時又恢複了清朗。祝拾肆看到他在黑襯衣下挺拔的後背和修剪得服帖的發尾,漸漸與回憶中冒雨前行的背影重合,靈光一閃,祝拾肆的心跳瞬間提速,快到仿佛脫離了胸腔,蹦到喉嚨上,貼着頸動脈一起跳躍。這兩個詞指向同一個人,方聽。“快進來。”q布,或者說是方聽,向呆立在門外的祝拾肆招手,嘴角藏着笑,像個狡黠又單純的孩子在對祝拾肆說,沒想到吧,謎底其實這麼簡單粗暴。并不是沒想到,而是這個猜想過于荒唐,在它萌芽之初就被祝拾肆否定了。“卧槽大神!還有什麼菜系是你不會做的?”對面傳來顔羽誇張的叫聲,等祝拾肆的心髒回到胸口的時候,他已經鬼使神差地坐在了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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