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序十五年,是秋。
夜已深。
天決門,乾曜山山宮前,鮮血淋漓。
淋漓的鮮血下,是一個以血畫作的陣法。若仔細看,還能看到那其中甚至混了些骨頭沫子。
這是這座乾曜山宮的宮主,乾曜長老的手筆。
那片鮮血不是别人,正是他門下首席大弟子,幾個時辰前滿身是傷從秘境裡一無所獲地回來了的沈怅雪。
由于金丹遭毀,他還修為盡失,變成了廢人一個。
這也就算了,他竟然還沒有拿回急着救命的靈草——數日前,乾曜長老門下另一弟子遭人暗算。想要得救,便必須拿到那秘境裡的萬古靈草。
靈草沒帶回來,乾曜長老别無他法,隻得将他挖骨剝皮,獻祭為血陣救那徒弟了。
“這樣就行了。”
山宮宮門後,天決門的乾曜長老兩手抱臂,靠在門上,聲音無波無瀾道,“血陣已成,冬兒明日便能得救。”
他一襲白衣,衣角上滿是濺上的血。
除了他,還有幾人也站在附近。
有一人笑得谄媚極了,一邊鼓着掌一邊附和道:“如此甚好!待他醒來,得知乾曜師兄為他做到如此地步,定會感恩戴德!”
乾曜長老從喉嚨裡擠出一聲欣慰的笑來:“那是必然,那孩子是個知恩圖報的。”
“是啊,乾曜師兄也不必憂心什麼。”那人說,“師兄也不必夜不能寐地對這畜生愧疚。能為同門師弟做到如此地步,想必死無葬身之地也是種福報……”
“玉鸾!”
玉鸾長老正拍馬屁拍的起勁,卻被另一人生生打斷了。
他露出不悅的神色。
他說的話乾曜也句句愛聽。這會兒正聽得舒心,有人這麼一打岔,乾曜也不是很高興。
說話的是靈澤,她是山門裡唯一一位女長老宮主。
“我仍覺得不妥。”她蹙眉對兩人說。
“有何不妥?”
“何處妥當?”她說,“不論是什麼,他始終是你弟子。養在你名下二十幾年,你說将他殺了就将他殺了嗎?他為了同門犯險,你半點對他的憐憫都沒有嗎?仙家的慈悲與大愛何在?”
“對冬兒見死不救,便是慈悲大愛了?”
靈澤一噎:“我并未說要見死不救……”
“那你還說什麼。”乾曜說,“我已動手,事已成定局,多說無益。你再說慈悲,也隻是你為了給自己開脫的裝模作樣的假慈悲罷了。”
靈澤皺了皺眉。
她垂了垂眸,一抹說不清的光從她眼底一閃而過。
“你會遭反噬的。”她說。
乾曜一聲冷笑,毫不在意。
夜深了,無人瞧見那血陣泛起幽幽的暗光。
山高風大,也無人分辨出呼嘯的北風裡摻雜着不甘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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