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順着她的手指,看了看那些圖形,沒什麼特别的感覺。“你應該很習慣常畫些三角形、方形、圓形之類的東西。”她看了看我,然後點點頭,透露出一股自信。“但是這些圖形并沒有表達出你的“感覺”,它們隻是幫助你了解或思考東西時的工具而已。這好像是學科學的人常會有的習慣。”‘喔。’我再仔細看着白紙,覺得她說得好像有點道理。“不過這些線條我不太懂。”她指着箭後面的線,又說:“這些線條很有力道,是整張圖最有趣的地方。但是,代表什麼呢?”‘你猜猜看啊。’我不好意思告訴她,那是“咻咻”的聲音。“我猜不出來。隻是好像可以聽到羽箭破空的聲音。”‘真的嗎?’我突然有點激動。老師,你騙我!我應該有天分成為畫家的。“怎麼了?”她似乎很好奇。‘沒事。你能聽到聲音真好。’雖然我還是不太相信她真能聽到咻咻的聲音,但我已經開始覺得這個女孩很可愛。我的個性是隻要女孩子相信我,就會覺得她可愛。“可以借我一張白紙嗎?”她笑了笑,“我想畫畫。”我立刻從公事包拿出一張紙給她。她起身到她的桌子上拿鉛筆,再回到我的斜對面坐着。然後她低下頭,很專心地畫圖,不再說話。我發覺當她開始專注時,她周遭的空氣便散發一種甯靜的味道。仿佛所有的聲音都睡着了。咖啡館内變得很安靜,隻聽見鉛筆磨擦白紙時,發出細細碎碎的窸窸窣窣聲。偶爾夾雜着她用手指或手掌暈開鉛筆線條的聲音。于是我靜靜地看着她作畫,不想發出聲音以免幹擾她。“好了。”她放下筆,擡起頭說。‘可以讓我看嗎?’我問。“當然可以。”她将白紙轉了180度,輕輕推到我面前,“請指教。”‘不敢當。我不懂畫,隻是想看看。’“畫是一種美,不是用來懂的,而是用來欣賞的。”我覺得這句話有點哲學味道,隐隐含着一層道理。我的個性是隻要覺得女孩子可愛,就會相信她的話有道理。這張鉛筆畫的構圖很簡單。左邊有一個正在行走的男子,沿路上有幾棵樹,三片落葉在空中飛舞。男子的頭發略顯淩亂,左腳下踩了片落葉。天空畫了幾條弧線,還有用手暈開鉛筆線條的痕迹。凝視一會後,我感到一絲涼意,那是剛剛走進這家咖啡館前,在路上被秋風拂過臉龐的感覺。我不禁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怎麼了?”她問。‘沒什麼。’我張開眼睛,‘感覺有股涼意。’“涼?”‘是啊。好像涼風吹過。’“真的嗎?”她好像也有點激動。‘怎麼了?’這次輪到我好奇了。“以前教我畫畫的老師曾說過……”她的聲音帶點興奮,“厲害的畫家,畫風時,會讓人感覺一股被風吹過的涼意;畫雨時,會讓人覺得好像淋了雨,全身濕答答的;而畫閃電時,會讓人瞬間全身發麻,好像被電到一樣。”啊?怎麼跟我老師說的不一樣?我老師說的厲害畫家和她老師說的厲害畫家,哪一種比較厲害呢?或者說,我的老師和她的老師,到底誰說得對?“我可以聽到“呼呼”的聲音。”老闆突然出現在我們旁邊,說了一句。我和她同時轉過頭去,發現他也在看圖。正想問他為什麼可以聽到風聲時,她卻先開口問:“喜歡嗎?”“嗯。”老闆點點頭,“5杯。”“7杯如何?”她說。“那就6杯吧。”老闆說。“ok。”她也點點頭。然後老闆便拿起那張圖,走回吧台。‘這……’我一時語塞。因為我不知道該問他或她?也不知道要先問什麼問題?她又将目光放在那張萬箭穿心圖,我頓時覺得很糗。‘這張是随便畫的,見不得人。’我趕緊把圖收進公事包裡。“不會呀。圖畫有時跟親人或愛人一樣,即使再怎麼不起眼,總是會讓某些人有特别的感覺。”‘嗯?’“比方說,像你長這樣……”‘請問,’我打斷她的話,‘“長這樣”是什麼意思?’“這是比喻而已。”她笑了笑,“也就是說,在别人眼中,你很平凡;但你的親人或愛人看到你,就會比一般人多了很多特别的感覺。”‘喔。’我将萬箭穿心圖拿出,‘所以你是這張圖的親人?’“可能吧。”她又笑了笑,“對我的畫而言,你也是親人呀。”她笑聲未歇,瞥見桌上那片落葉,将它拿起後說:“我剛剛正傷腦筋該如何畫葉子的一生呢。”‘是嗎?’“有的葉子是幹枯後掉落;但有的會被風吹落,讓風幫它畫出生命中最後的軌迹。”‘喔。’我開始聽不懂了。“我很好奇,如果葉子最後的歸宿是鞋底的話,它會有怎樣的感慨。”‘大概會覺得是命運的安排吧。’“不。”她笑得很開心,“是命運的捉弄。”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片落葉,還有上面的痕迹。“你常來這裡嗎?”她又問我。‘兩、三天來一次吧,已經來了八、九次。我每次來都會看到你。’“是嗎?”她拿起筆,輕輕咬着,似乎正在努力回想。“真抱歉。”她搖搖頭,“我不記得看過你。”‘沒關系。在高速公路上奔馳的人,通常不會看到路旁的螞蟻。’她笑了一下,拿下咬在口中的筆,說:“不是這樣的。我隻是不太會認人的臉。”她右手拿着筆,朝向我的胸口,在空中揮灑幾筆。‘你在做什麼?’“試着記住你。”她笑了笑。我下意識低頭看了看,并沒有發現胸前有任何異樣。“對了,你以後還會常來這裡嗎?”‘應該會吧。’“怎麼回答得不幹脆呢?絲毫沒有學科學的人應該有的霸氣。”‘好。我會常來。’我問她:‘那你呢?會不會常來這裡?’“應該會吧。”‘你也回答得不幹脆喔。’“我不需要霸氣呀。”她笑了笑,“我是學藝術的,請指教。”她回到她的座位,收拾起她的簿子和畫筆,神情顯得極為輕松。經過我身旁時,她說:“我先走了。”‘嗯。’她要拉開店門走出去時,轉過頭朝我揮揮手說:“bye-bye,學科學的人。”我也朝她點點頭表示回應。門把上鈴铛的當當聲快要停止時,我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她是學藝術的,我是學科學的。藝術?科學?我終于想到合适的名字了。拿起筆,在我的萬箭穿心圖上再畫一枝箭,直接命中靶心。迷糊我決定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分别叫做亦恕與珂雪。亦恕是學科學的;珂雪是學藝術的。那麼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點和場景呢?就選在剛剛那家咖啡館吧。邂逅的時間是秋天午後,屋外有柔柔的風,路旁的樹偶爾灑下落葉。在第三片落葉剛離開樹枝時,珂雪拿起畫筆,開始在咖啡館内作畫。而亦恕則在第三片落葉落地的瞬間,踩着第三片落葉,走進咖啡館。珂雪為了畫沾在亦恕鞋底的葉子,于是她們開始第一次交談。就先到這裡吧,我也要回去了。這是我三天來最大的進度,真該感謝那個學藝術的女孩。拿起桌上的帳單,走到吧台結帳。結完帳後,我突然想起剛剛那個女孩沒有付帳!我是否要提醒老闆這件事?畢竟喝咖啡要付錢乃是真理。可是她給了我靈感,我算是欠了她人情,應該讓她省下咖啡錢。我是學科學的人,當真理與人情發生沖突時,總是站在真理這一邊。‘她沒付錢。’我指着那個女孩離去的方向。我的個性是非常直接,不喜歡顧左右而言他。“你想幫她付錢嗎?”老闆的聲音低沉又幹澀,好像把聲音含在喉嚨一樣。‘今天的咖啡真好喝。’我的個性是如果不想直接面對問題,就會顧左右而言他。走出咖啡館,穿過馬路,将自己的身影融入捷運站的人潮。自從試着開始寫東西後,我很努力地觀察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四季的天空變化、屋外灑進的陽光顔色、樹木的搖曳方向和幅度、便利商店員工的笑容、等紅綠燈的人的表情、擦身而過的人的背影……但我就是不會在捷運站内看人。因為我老覺得在捷運站内移動的人,很像一個個罐頭。每個人都把自己包得好好的,外表雖然不同,但還是罐頭。罐頭内的東西雖然有差異,但我的眼睛又不是開罐器,怎會知道裡面是什麼?所以幹脆閉上眼睛,擺爛不看。我說過了,我的個性是如果不能把一件事做到最好,那就幹脆擺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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