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困被他噎得一口氣沒喘上來,醒了。
果不其然,又是向右蜷着的習慣姿勢,恰好跟那棺材臉對着臉。一旁的鬧鐘時針斜斜地指着六點的位置。窗簾沒拉開,但是外面的天已經亮了,太陽大概還掩在東邊的位置,透過窗簾照進來的光線很溫和,還沒有那種讓人扛不住的火熱溫度。
挂式空調依舊在呼呼地工作着,機子已經有些年頭了,聲音不算大但也絕對不小。
“……”蘇困抽了抽嘴角,翻了個身平躺着,掀開纏在自己胸口上的薄毯,身上被那瘆人的夢驚出來的汗被空調風一吹,瞬間有些冷冰冰的,膩在皮膚上。
他想了想,還是晃悠悠地起身,把窗簾拉了開來,大片的光沒有遮擋地投射進來,落在床頭的那口棺材上,照得那深棕的漆色也變得熱乎了不少。
一晚上相當差的睡眠顯然沒能讓蘇困恢複精神頭,即便是被驚醒了,也隻有那一瞬間是兩眼大睜的,很快,依舊疲累的大腦便又在陽光的鋪照下開始變得混沌一片,就像是小火煨着的粥,濃稠的米湯在鍋裡咕噜噜地泛着泡似的。
隔壁房間裡傳來了一些隐約的動靜,接着是拖鞋踢踏的腳步聲,從房間裡一直延續到客廳、陽台、廚房。他在已經模糊的意識中納悶地想:耿子墨那貨怎麼起那麼早呢……
過了一會兒,他又迷迷瞪瞪地想起來,耿子墨昨天吃飯的時候說要趁着上班前最後的一天空閑,買點東西回家看看。
這裡的看看就是字面意思。耿子墨自從兩年前不小心被他父母發現他的性向後,便從家裡搬了出來……準确地說,是被他性格保守得偏向古闆的爹給掃了出來。這兩年裡,他無數次企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服他父母接受他的性向,卻次次都以壓根進不了門告終。最近這半年,他媽終于開始有些軟化了,至少能開個門,拉着他在玄關處絮叨幾句,帶過去的水果補品什麼的也都肯收了,隻不過每次他爹忍不住在屋裡咆哮的時候,他還是得退到門外,打聲招呼,然後麻溜地滾蛋。
蘇困每次看他回來跟瘟雞似的窩在沙發裡,都忍不住道:“你這是要照着媳婦熬成婆的長期拉鋸戰走啊。”
說歸說,蘇困心裡還是羨慕的,他倒甯願有這麼兩個人,能拎着他的耳朵沖他咆哮:“小兔崽子你他媽給我回到正道兒上來!”可惜,那兩個人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化成兩坯黃土了。他至今覺得那場雷電引起的大火發生得簡直匪夷所思,不過再小的概率,碰上了就是碰上了,不願意相信也沒有用。
外頭耿子墨踢踏踢踏、慢悠悠的腳步聲就像是一首單調而有規律的催眠曲,再加上大白天的那棺材裡的小鬼相對比較安分,折騰了一夜沒睡實的蘇困掩着薄毯,在空調運轉一陣歇一陣的呼呼聲中又睡了過去。
等他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連午飯點都過了。
“得,一氣兒省兩頓!”蘇困嘟囔着,翻身坐起,抓着抓睡得亂翹的頭發,瞥了眼床頭依舊被陽光籠罩着的棺材,心道:常言說得好,吐啊吐啊的,就習慣了。老子怕啊怕啊的,居然現在也敢對着棺材飽飽睡上一覺了……習慣真是種可怕的力量_(:з」∠)_
指不定哪天,他會麻木到就算那小鬼站在他腦門上踮着腳跳芭蕾,他都不會皺一下眉毛。
一邊打着哈欠朝衛生間走,蘇困一邊不受控制地腦内了一把:那小鬼沒縮小前……得有一米八大幾吧?那麼個人高馬大的男人跳芭蕾……嘶——真是恐怖片!
棺材裡窩着的小号顧将軍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心道:何人咒我?
洗漱完畢的蘇困草草塞了兩塊餅幹,便揣着錢包下了樓。他在超市裡買了兩大包藕粉,稱了點水果,便匆匆上了公交。一路晃悠了将近一個小時才下車。
眼前的一片長巷子老房就是蘇困和父母一起住過的老區。周遭幾個片區都已經拆得七七八八了,唯獨剩了中間這一片,大約十來徑的房子,在不成樣兒的廢墟石渣包圍中,顯得孤零零的,有些蕭索。拎着手裡的袋子,蘇困順着每月都要走一次的路,踩着石闆朝巷子深處過去。
右手邊最裡頭那戶便是蘇困家的老房子,此時大門鎖着,門上老舊的紅漆已經剝落得差不多了,露出大片大片的木頭紋路。門裡隐約有小孩兒的笑聲,大概是那些打工的人出了門,怕孩子亂跑,便把他們鎖在了院子裡。
門口落了厚厚一層灰的信箱裡塞着幾張紙。蘇困抽出來看了眼,拿了兩張,剩下的又塞了回去。
他這次來,同以往每月一樣,不是回自己家的,而是去斜對門的張姨那裡。張姨和蘇困的父母一般年紀,也是看着蘇困長大的長輩之一,不管是小時候還是父母去世之後,蘇困都受了她不少照顧。在他搬離這片老區,把老屋租出去之後,也是張姨一直幫他照看着。
在張姨家那扇白天始終半開着的門口站定,蘇困深吸了一口氣,習慣性地敲了敲門,然後擡腳跨過高高的門檻,走了進去。
果然,他兩腳剛在院子裡站定,還沒來得及朝裡頭的廳堂走,張姨家那條叫“黑狼”的大狗一咕噜從枇杷樹下爬起來,沖着蘇困瘋了似的狂吠。
蘇困:“……”QAQ
他娘的老子都跟你認識快十年了,你怎麼還回回見我都叫得跟殺父仇人似的!!
聽到狗吠,裡頭一個年輕的女聲傳出來:“黑狼怎麼突然叫這麼兇?阿困來了?”
“……”蘇困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裝木頭樁子,聲音虛弱而輕飄:“瑩子你快把它拉走喂~~~~~”他從小就不是招貓逗狗的人,按理說絕對不會在中二期跟這狗結下什麼不解的梁子,但是它偏偏每次看到他都紅眼,那叫聲急得就好像蘇困下一秒就要放火燒死全世界似的,每次都搞得蘇困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大約是聽到了蘇困内心的召喚,裡屋很快出來個比蘇困略小幾歲的女生,沖屋裡喊了句:“媽,你别洗了,放那兒我來,你先去廳堂。”邊喊,邊眼疾手快地在黑狼撲向蘇困的前一秒,一把抱住了黑狼的腰,就地攬住它乎撸了一氣它脖頸下的軟皮,把它塞回了狗窩裡,嘴裡還嘀嘀咕咕地安撫着:“這麼大歲數了你悠着點啊,過會兒給你拌肉。”
瑩子把黑狼哄回去,便領着蘇困進了廳堂,又去廚房的冰箱裡搜刮了好幾種冰飲,在蘇困面前一字排開道:“自己挑。”
蘇困:“……”這丫頭整天風風火火的,行為動作越來越接近漢子了。=_=||
他随手拿了一聽,瑩子又把剩下的給抱了回去,剛消失在門外,另一個嘶啞得就像是在砂紙上刮擦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阿困來啦。”
蘇困一轉頭,就看到張姨從另一側小門跨了進來。她眯着眼,臉上褶皺很深,還微微弓着背,看起來精神不是很好。僅僅是一個月不見,她似乎就比上回老了很多。第一次發現這問題的時候,蘇困還以為她是突然病了一場,後來發現每個月她都在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衰老下去,便帶着瑩子,領着張姨去醫院上上下下查了一遍,可是檢查結果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他們本來還想帶她去外市更好的醫院,可是張姨死活不去,直說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犟起來誰都拗不過,于是蘇困和瑩子也隻好暫時作罷。
張姨每每看到蘇困的第一件事,就是走過來把他攬過去拍拍肩膀,捏捏胳膊,叨咕着“瘦了!又瘦了!”之類的話,然後便會讓蘇困把脖頸上吊着的玉墜從衣領裡掏出來,用開始顯老态的手指摩挲着翻看兩眼,再點點頭塞回去。
蘇困年紀小一些的時候還會時不時問問她看那塊玉的原因,但是張姨從來都擺擺手什麼也不說,于是他大了之後也就不再問了。
“我昨天打電話給你時,那個小夥子說你不方便啊……”張姨再次開了口,聲音依然嘶啞。她其實原本的嗓音很好聽,小時候蘇困還經常聽她哼些小調子,音色不脆,但是有種很溫柔的感覺。隻是後來,她的嗓子在那場讓蘇困父母喪生的意外大火裡熏壞了,沒能及時治,從此之後便成了現在這種有些可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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