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聲,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殿下該是給過娘娘一封和離書,娘娘早些将印蓋上罷。”
我伸手擡起她的下巴,果然見她兩眼通紅,眼眶裡還有尚未來得及憋回去的淚珠。
我深吸了一口氣,問她道:“殿下怎麼了?”
見她久不言語,心間那念頭簡直要将我整個撐開,隻聽得自己低吼了一聲:“我問你他怎麼了!”
她已然穩下了心神,再開口時聲線平穩,“殿下薨了。殿下自知勝算不足三成,早前留的和離書便是預備着今日,娘娘隻需将這印蓋上,便同殿下再無一點幹系,日後無論這位子落到誰手裡,也免得被牽連。”
第60章
我直視着她的雙眼,妄想着能從她的神色中瞧出零星破碎的端倪,手扣在她肩頭,不覺已按出了紅紅的指印,質問道:“他又在瞞着我做些什麼?當真以為他說他死了,就能一了百了麼?”
他是将登基稱帝的人,往後的一生還長着,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地死在了這個時候?我不能夠相信,也不願意相信。
她亦直視着我,偏了偏頭,笑得嘲諷,卻有兩行淚順着臉頰淌下來,“娘娘又何曾想過,殿下再是有通天之能,也不過是個普通人,他不是那九重天上的神仙轉世,他也會病,會死,他也有算不全的局,扭轉不動的乾坤,可他本不必入這個局的。”
“就因着殿下不曾同娘娘說過,娘娘便覺着他不會痛不會輸不會有事,娘娘自個兒摸着良心想想,這公平麼?
“在娘娘心裡,殿下難不成是無所不能的?倘若不是,娘娘又何曾為他顧慮過,何曾為他擔憂過?
“娘娘心裡便隻有自己,如今殿下薨了,娘娘便自由了,也不必再費什麼周折脫身,不是正合了娘娘的意?”
她将那印奉得更高了一些,“娘娘還是早些落印罷,奴婢也算是不負殿下所托。”
她每說一句,我便僵下去一分,待她說完,我默了許久才回過神,将手抽回來,十分狼狽地往後退了兩步,扶着身後的雕窗,穩住身形。整顆心像是被人攥了一把,皺皺地揪成一團,我捂着胸口,使力按住左心口,仍覺着那疼順着血脈經絡流淌散開,就連胃也跟着縮起來疼。
我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倘是沒記錯,該是“夜深了,殿下請便。”我聽得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左右如今你也不願見着我。”那時候以為一切若能得個善了,還有漫長到令人厭倦的歲月來彼此消磨,即便是彼此折磨,踉踉跄跄這一路興許也就白了頭。誰成想,竟是真不能再相見了。
窗外栽的骨裡紅梅還未全然凋謝,倒是人先散了的。天意委實弄人。
他從來都隻是一個普通人罷了,興許比旁人更厲害一些,可厲害的這些,也不過是打小開始,便有人期望着他能這般。
窗外已有了熹微的晨光,被窗戶紙這一遮,更顯得朦胧。可終歸天是亮了的。
我思緒翻湧,複又落定,連帶着整個人都冷靜了下來。隻輕笑了一聲,探手從懷裡取出那紙和離書,自上而下掃了一眼,而後捏住上端,搖了搖頭,緩緩将其一撕兩半,“他倒是好打算。”
那大宮女瞳孔緊縮了一下,猛然看向我。遲疑了片刻,仍是出言勸道:“消息是殿下的暗線一層層遞回來的,經手的人雖多,規矩卻嚴,除卻我并未有人知曉。暗線的消息比軍情走得快一些,趁前線的軍情還未傳回上京,這是娘娘與東宮斷絕關系最後的機會了。”
我聞言皺了皺眉,儲君陣亡這等動蕩社稷根本之事,再是快馬加鞭地上報聖聽也不為過。一時不知是他的暗線速度太快,還是這折子遞得太慢。
心念一轉,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我急急問道:“你說他...”我頓了頓,仍是不想提及這個詞,“到底是怎麼個情形?靈柩何日回京?”
她愣了愣,眉間閃過一絲喜色,想來是明白了我方才所想,可不過一瞬,又委頓下去,低聲道:“殿下是領兵途中在沉沙谷被契丹人伏擊,一個走出來的活人都不曾有。且那處如今是被契丹控制的,不好貿然出兵去探。”
我聞言明白過來,既是仍在契丹控制下,能僥幸留有一命的可能确實微乎其微,就怕是連屍首都落入契丹人之手。
她又及時補上一句,“還算萬幸的是那日裡恰巧起了沙暴。”
沉沙谷之所以得名沉沙谷,也是因着其地形氣候的緣故,沙暴是常有的,且一旦起了大沙暴,谷内便是飛沙漫天,待平息下去時便能再積上厚厚一層沙土。
我閉上雙眼,谷中被伏,本就是屍首疊着屍首,若是再覆了沙塵,想來契丹人也不能再費這個力氣去挖一個死人,倒真是...萬幸。他那般傲氣的一個人,倘若死後真的落入契丹人之手被百般折辱,怕是能氣到徑直将地府冊子搶了去勾他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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