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承十七年,昀光的遺書是那樣寫着:某頓首再拜,思贊足下:與君結識,此乃命定,老夫常想,人生種種,莫若如夢。想老夫出生寒微,家業艱辛,前朝淨身入宮,得伴敬帝左右,伏先帝之恩,位至三品,總領從官,與聞政事。奈風雨無常,鄉園多故,遭變之時,橫被口語,本欲随駕,以報殊遇,豈意得全首領,委身外園,殘喘于世。又聞太子遺世,幸甯心哉。事君猶事父與事天,父不可欺,天不可怨,君父之仇,不共戴天,有賊不讨,則故君不得書葬,新君不得書即位。遙當年,燕王借密王之刀,圖先君之命,又屠密王,盜得世人之義;又辱主我之命,以厚其德,再廣寺興佛,以彰其仁。臨難苟免,非我本懷,偷生視息,更何所待,遂,重招舊部,廣納義士,擊楫枕戈,佐我公子,複我家國,雪我舊恥。護帝六星,縱有前嫌,國公之案一白,定當同仇,此際,敵散我聚,敵明我暗,務速速根除,一為斷敵手足,再可免除後患,誡身後諸公:毋貪瞬息之榮,須恪光複之志。承志之心,或為一己之願,印信之物,藏于上京合安當鋪,票據随附。此物本當交付太子,奈太子懦弱,不惜自殘以明志。公若無力,盡可聽任,自謀生路,從此雨萍風絮,微塵弱草,各無相幹。平國公一事漸已敗露,未幾必尋蹤而至,某以破敗之殘軀,負荷此事,以保萬全,切勿心傷,此後多舛,且自保重。敬布腹心,伫聞明教,江天在望,延跂為勞,書不宣意。抆血布此,不能更言。某此生俯仰諸事,無愧于心,大事終了,是時候面聖了……知名不具。天承十七年,耿成走了,昀光走了,馮裳來了……程,這不用擔責任了。顧昭涎着臉跟這位常大人講:“大人您一向做的是觀天象,測天下的大事,本王這也是……急病亂投醫,實在是沒轍了……”常大人想,這位郡王爺并不像傳聞那麼可惡,至少這片愛子之心不虛,于是微笑着捋捋胡須道:“甯郡王言重,您一片愛子之心,加之小世子又是獨苗兒,難免就慌了心神,老夫看來,這法子卻也不錯,其實上京周圍有這個風俗時來已久,是早就有的法子。”顧昭頓時驚訝了,睜大了眼睛問道:“是麼?這樣啊!”常大人笑笑,又摸摸胡須道:“不止槐爹,小臣老家那邊還有認石爹,土地爹的,這法子時來已久,想是頂用的,不然也不會傳承了這麼些年……”顧昭松了一口氣一般的連連點頭,确信無疑,他已然開始自己騙自己了。常大人繼續道:“槐,樹之壽者也,時有千百年之材,且‘槐’與‘魁’相近,兼有舉仕奪魁之吉,有如長處,世人依之傍之效之,甚爾認槐為父之事,亦有情由。”顧昭聽得連連點頭,隻問:“這認父之禮,可有講究?”常大人道:“自然是有的,勞煩王爺取小世子八字來與下官看看,看完,咱們再做打算。”顧昭忙命人回後堂取來。這位常大人看了一會便閉上了眼睛。顧昭此刻便想,嗯,這會子倒是有些街頭算卦的風範了……常大人掐算一陣,提筆寫:“上京松風河,西岸,出東門,向北二十裡,有一株三百年老槐,那邊方向與小世子八字互補……”常大人如此這般的吩咐了一遍,顧昭自己怕記錯了,還命人詳細的寫了下來。卻說那一日卯時五更鼓前,天色還黑漆漆的,甯郡王府便傾巢出動大搞封建迷信活動。按道理,此時城門還不得開,沒事兒,咱家後門大,顧昭懷裡揣着一張開城門的手令,穿着棕紅色的袍子,帶着家裡祭祖的時候帶的冠子。他背着捂的嚴嚴實實的桃子,手裡舉着一個桃樹枝枝,那枝枝上還挂着紙剪着的紙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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