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秋惴惴不安的跪在地上,朱夏進了裡間,故意把她晾在了前廳。
時間一分一分過去,碧秋的膝蓋慢慢的酸麻了,這裡的每一刻都是那樣的煎熬,就在碧秋心如死灰,打算認命的時候,夫人扶着朱夏的手,小步輕移的出了内室,在美人榻上坐下,乜斜着眼睛将她瞧了一瞧。
夫人在病中,氣色有些不好,舉手投足間卻滿是威嚴端莊,碧秋望之生畏,不由得把頭低的更低,脊背弓的更彎,幾乎要伏在地面上了。
朱夏曆聲道:“你可知錯?”
碧秋瑟縮了一下身子,諾諾道:“奴婢知錯,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夫人寬恕。”
“你有什麼錯?我身子不爽,你就去幫我服侍相公,你善解人意的很啊。”
碧秋磕頭如搗蒜,前額觸在地闆上,發出砰砰悶響,吓的涕泗橫流。夫人要是大發雷霆,她挨上一頓闆子,或可逃過一劫。但夫人現在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肯定是在強按怒氣,非要整死自己不可。
“素來伶俐的一個丫頭,如今怎麼聽不懂人話了,我在誇你,你怕甚麼?抖成這樣,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碧秋聽得夫人依舊是溫言軟語,心中恐懼更甚,慌的六神無主,隻不住的求饒。
關亦心皺眉,朱夏會意道:“别哭了,夫人病着,最需要安靜,吵到了夫人,仔細你的舌頭。”
碧秋立刻噤若寒蟬,連小聲的抽泣也登時止住。
關亦心看差不多了,才開口說正事。
“若放在以往,依着我的性子,你這樣的奴婢,打死算完。”關亦心刻意頓了一頓,果不其然看見碧秋的身體劇烈的顫了一下。
“偏偏你命好,最近我病着,白姨娘仗着肚子裡的孩子又猖狂的很,你倒有了些許用處。”
“我不能讓白姨娘肚子裡那個成了顔府的獨苗,我需要孩子,你明白嗎?
碧秋做事雖然冒進,卻也有幾分心機,如何能不明白,她複又磕頭拜謝道:“夫人仁慈,夫人讓奴婢往東,奴婢絕不會往西,一定幫夫人滅了白姨娘的嚣張氣焰。”
“很好,賞。”
關亦心話音一落,内室裡走出來一個婆子,四十餘歲,圓臉,神情整肅,頭發梳的一絲不苟,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人物。
這也是韓蕊從娘家帶來的下人,自己雖然已經敲打過了碧秋,還是着人看着她才妥當。
那婆子手中舉着個托盤,盤中放了幾批上好的布料,光彩瑩然,俱是豔而不俗的顔色。
“這料子你拿去做衣服,好生打扮打扮,可别被比下去了。李嬷嬷往後就跟着你,你既然做了姨娘,沒個下人服侍也不像樣子。”
“李嬷嬷是夫人的人,身份比奴婢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哪有讓嬷嬷服侍奴婢的道理,奴婢必定好好尊敬嬷嬷,夫人有什麼吩咐,讓嬷嬷捎個話,奴婢一定辦到。”
關亦心颔首道:“你倒知禮,罷了,嬷嬷,你代秋姨娘去管家那,領個丫頭給她,另外把秋姨娘的住處好好安排了。”
李嬷嬷領命而去,關亦心這才示意碧秋起身:“我今日多睡了一會,秋姨娘受累了,跪了這樣久,快回去歇息吧,有什麼需要的,隻管和我說,我不會慢待了秋姨娘。
碧秋以手撐地,顫顫巍巍的起了身,千恩萬謝的走了,雙腿僵硬着邁過門檻,半邊身子被外面的陽光一照,才發覺自己的後背早就被冷汗浸透了,用手撫了撫胸口,默念幾遍”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方才止住心悸,找到了回去的力氣。
關亦心放松了身子靠在背後的墨綠銀絲撒花引枕上,長出一口氣,這碧秋有能耐籠絡住顔肅自然很好,就算籠絡不住,也可以膈應一下白青瑤。
擺脫妒婦惡名的第一步算是完成了,關亦心想不通,朱夏不願意,願意做姨娘出子宮幫韓蕊生孩子的人選多的是,可韓蕊眼睜睜看着白青瑤勢大,就是不肯讓顔府出現第二個姨娘,任勞任怨的給顔肅暖床,等白青瑤的孩子一出生,又被丢到一邊。
程鈴一頭紮進皇甫煜的羅網,羅網之上尚且鋪滿了脈脈溫情,這韓蕊又是圖什麼?
她與顔肅,哪怕在新婚之時,都數不出多少恩愛,最多的,是一種禮貌卻疏離的客氣。
第四十一章《宅心計》6
碧秋做了姨娘,關亦心派去給顔肅送宵夜補品的換成了個三十多歲的管事娘子,退讓之餘,表露不滿。
這醋吃的和風細雨,帶着點委屈的幽怨,遠不似從前驚濤拍岸,鬧的雞犬不甯,顔肅心中對韓蕊的印象因此大為扭轉。
關亦心将碧秋的住所安排到了白青瑤旁邊,如此一來,每逢顔肅進了碧秋的院子,白青瑤總能第一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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