螓蛾眉,玉指輕歇,幽步款款,曳地裙擺路過持着碧箫的男子時,蘅奴隻是稍加颔,并未同他有任何眼神交流。
難得美人另眼相看,鶴長風隻得悻悻回座。
雲王似是未察覺到周遭的氣氛有那麼一瞬凝滞,而是帶頭鼓賀,對王姬多加贊美,“蘅奴有心了。此等風華,九州之女,鮮少有及者啊!”
底下一片附和,皆連聲應是。在他們看來,雲王之辭,自然不算誇大。今得見王姬風貌,才知那九天神女有何具象。
對此,蘅奴隻是淡然一笑,瑰華面容上幾乎沒有半分激動之色。
她隻當是别人的贊美有些言過其實,卻從未真正放在心上,于她而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打小便知。
再說,人的容華姑且隻能暫留數些年月,若是哪天韶華不在,豈不要為這傷神悲痛,從此患得患失?
宴上再度恢複了歌舞升平,柔麗多姿的舞女,踏着月光蹁跹,一旁鼓樂随奏,酒間酣暢,衆人皆是陶醉于此,直至燈宴初升。
成千上萬的燈盞在雲王府内點亮,别緻不一,有些甚是奇形怪狀。
不過,雖燈的形狀略有怪異,但放眼望去,竟也出奇地融洽。
賓客開始四處走動,不出片刻,有人就現所觀的燈盞皆是不同,甚至有些看上去極為相似,但其上的紋路卻略有不同,有青松圖樣的,還有上古神鶴…幾近都是祥瑞征兆。
走在前處的碧玉書回過頭來,對周圍的宴客做了一番簡單的說明,“這些燈隻形狀不一,其間雕刻的花紋更是沒有重複,每一盞都極為特别,因為都是匠人提前親自雕琢,而且是先有名家畫手着筆,之後才依着模樣來刻畫。大家看,比如這隻,就是由…”
賓客聽得頗有興緻,之後更是不時問,而碧玉書也是耐心地回答着。
約摸一炷香過後,雲王才率領着衆人去湖心亭觀景。
湖面暮色沉沉,但随着一隻隻水燈飄向湖中央,漸漸地,明耀盤踞于此,照亮着半空。
水燈在湖水的泛耀下,展現着七彩的光芒,燈罩裡折射的光景瞬間吸引了衆人的視線。
燈裡似乎飄蕩着一輪明月,一抹燭光,一線白晝,偶在不同時分,變化成各種顔色,甚至通過巧妙的排列、飄移,呈現出一幅秀麗山河圖景。
但還遠不止這些,此時,從四面八方升起光澤各異的燈陣,玲珑河燈在空中彌漫,承載着美好夢幻,最終輕飄飄歸于湖面,點燃一片燦爛煙火。
賓客們忙着欣賞這如盛世光景般的燈宴,心裡的遐思在那小巧精緻的燈盞上終有所寄托。
蘅奴遠遠地綴在一衆宴客後面,身旁還有幾名婢子陪着她。
但她未曾想到,竟還有人盯着自己。
鶴長風在雲王身邊道上幾句,似是得到了對方的應允,他在衆人驚異的注視下,飛身掠過湖面,從湖心處拾起一河燈。
等他近身來,那燈的模樣才落入衆人眼中。
幽蘭獨綻,似有空谷靜息,夢離幻麗,恰如雲端美人,可望不可及。
鶴長風徑直走向蘅奴,步伐間的期待早已流露于外。
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逐一增多,蘅奴這才擡起頭。不知何時,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向她這邊靠攏。
一身清雅的郎君截住她的去路,并将一幽蘭河燈遞了過來。
“鶴某自知魯莽,隻是瞧見這燈的第一眼,便覺着與王姬甚是相配!”
自古,贈燈予美人,皆是佳話。
蘅奴眼眸輕掃,和雲王滿是贊許的目光對上,她明白,父王應該很是屬意。
臨近父王壽宴之期,她才知曉,父王對她和梁侯嫡子的聯姻甚是期待,而且私底下也和她透露過幾分。
她知曉父王的無奈,他是揚州的君主,守得州郡才是重中之重。而她從小便錦衣玉食,如今也要為她的無憂放肆附上一添代價。
她跟着王兄去過城外,那裡時常有流民徘徊不定,總為溫飽憂,而她平時的恣意享樂注定要束縛自己的一方自由。
她緩緩伸出手,從鶴長風手裡接過那盞燈。
忽然,蘅奴眼角餘光闖入一黑衣郎君的身影,他擡眸望向這裡,僅僅一瞬,随即便移開了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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