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趣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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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素閑莊雲鬟的卧房内，燭心跳動，光芒搖曳，燈下的白樘出神的一會子，林嬷嬷已經化了藥回來，抱着雲鬟，一口一口喂她喝下。白樘掂起那小小地手腕，略聽了聽脈息，才對林嬷嬷道：&ldo;一會兒便能醒來，且好生照料，我尚且有事，先行告辭了。&rdo;林嬷嬷惶恐，待要放開雲鬟相送，卻被他制止，隻道：&ldo;不必多禮，看好姑娘要緊。&rdo;林氏愣神的功夫，白樘已出門自去了，林氏遙望那風清月白的身影消失眼前，回頭又看看仍是昏睡不醒的雲鬟，不免長長歎了口氣。且說白樘才出門，就遇見任浮生飛跑而來，兩人齊齊上馬往鄜州大營趕回。路上，任浮生憤憤不平，說道：&ldo;那縣衙裡的人都趕到了，查驗了現場，青玫姑娘是被人掐死的……四爺你可知道？那些百姓們暗地裡都議論紛紛，說是軍中的人害死了青玫姑娘，他們要讨回公道呢。&rdo;白樘不言語，浮生打馬靠近了些，又着急問說：&ldo;可當真是那小子做的麼？是了，四爺從莊子裡出來……鳳哥兒可還好？有沒有傷着呢？&rdo;因他問了這兩句，白樘神色才有些松動，卻仍是目視前方，言簡意赅道：&ldo;既然鄜州縣的人都去了，一切自有縣官做主，不必多言了。&rdo;停了停，才回答：&ldo;鳳哥兒無礙。&rdo;任浮生見他仍是公事公辦的态度，歎了口氣，果然并未繼續追問。兩人到了大營跟前兒，下馬入内而去，還未進門，便聽見屋内有人說道：&ldo;你跟我賭什麼氣？傷的如此厲害，一隻腳已經是踏進鬼門關了，卻還有心記挂别人的生死？&rdo;任浮生聽得稀罕，知道多半是杜雲鶴在訓斥趙六，可那小子又會擔心誰的生死？任浮生倒是想再聽一聽，誰知白樘卻已經随着小兵入内去了，浮生挑眉，隻得跟上。浮生進門，正看見杜雲鶴沒好氣兒地把一碗藥擱在桌上，因見白樘來到，忙又轉身拱手行禮，道：&ldo;白大人來了。&rdo;浮生不去理會此情，隻轉頭看向旁側，卻見榻上果然有個人斜倚躺着，自然是&ldo;大名鼎鼎&rdo;的小六爺了。浮生正要看看這位小爺是怎生了得，當下打起十萬分精神仔細看去，誰知看到斯人之時，卻不由大失所望‐‐他雖不曾跟趙六會面，卻早也聽過他的名頭，先前一直都在猜是怎樣三頭六臂的人物，可此刻一眼看去，卻見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罷了，眼睛雖極明極亮，但兩頰微鼓，眉間透着青澀，腮上帶着稚嫩，加上頭發散亂，身上有血迹斑斑，稍不留神，還以為是哪家的小子在草叢泥地裡滾玩過所緻。浮生在旁，大為意外，挑眉斜睨，不妨那邊趙六也看見了他，因見他眼神不善，便哼道：&ldo;你看什麼？&rdo;浮生笑道：&ldo;我看你怎麼了？&rdo;趙六微微眯起眼睛，身子略往前傾，道：&ldo;有膽量你過來……&rdo;浮生本也不饒人，才要回話，忽然察覺四爺回頭看自個兒，于是他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不再鬥嘴。杜雲鶴卻已經氣得臉綠了，望着趙六道：&ldo;差點腸穿肚爛了，還這樣猖狂，仗着自個兒有些本事便不知天高地厚了，幾次三番吃虧卻不思悔改，‐‐幾時果然讓你真的死一回，你才知道這不是玩笑的呢！&rdo;趙六靜靜聽着，聽到最後一句，眉尖才微微蹙皺了一下兒，繼而淡笑了笑，轉開頭去。白樘在旁看的分明，便道：&ldo;怎麼了？&rdo;杜雲鶴歎道：&ldo;他固執不肯喝藥。&rdo;白樘問：&ldo;為何呢？&rdo;杜雲鶴欲言又止，趙六在後道：&ldo;你怎麼不說了？當着白大人的面兒，可說清楚才好呢。&rdo;語氣竟帶些揶揄嘲諷之意。杜雲鶴恨得拂袖，果然壓低聲音，對白樘道：&ldo;他怪我呢，因為攔着，沒叫人擋住那女娃子進樹林。&rdo;浮生聽了這話，卻又看向趙六，眼珠兒滴溜溜地，卻識趣不去挑釁他。此刻白樘點了點頭，起手端了藥，走到床榻邊兒上，親自遞了過去。趙六本抱着手，見狀便轉回頭來，上下打量了白樘一會兒，竟伸出手來接了，低頭喝了口，隻覺苦不堪言，頓時滿臉苦色。白樘端詳着他，輕聲問道：&ldo;你認得我？&rdo;趙六垂首不看他，緊鎖眉頭，澀聲道：&ldo;誰不認得你？刑部的白大人嘛，隻要不是瞎子聾子傻子，自然是全天底下的人都認得，更何況杜監軍隔三岔五便對你贊不絕口稱頌有加的，我自然不是瞎子聾子傻子，記得清楚的呢。&rdo;說完後，便舉起藥碗，竟咕嘟咕嘟連聲兒，把剩下的藥汁子都喝光了，一時更是呲牙咧嘴，做盡怪态。白樘見他斜眉楞眼地說着，禁不住笑笑。杜雲鶴見他喝了藥，心裡也舒坦了些，又看他如此，便也笑道：&ldo;活該，能有藥喝的時候且還是好事呢，待會兒一針一針地縫了你的傷，你才知道厲害。&rdo;趙六咬了咬唇，滿臉不忿。浮生在旁聽見要縫傷口，便問：&ldo;傷到哪裡了？&rdo;杜雲鶴在腰間比一比道：&ldo;差一寸就是腎器，如今留下三指寬的外傷，要不怎說他不知天高地厚呢。&rdo;浮生忍不住問：&ldo;是怎麼傷着的？&rdo;杜雲鶴皺眉道：&ldo;其實說起來，别的人也傷不了他……誰叫他好死不死，竟撞上了花啟宗那個煞星。&rdo;原來先前擡了趙六回來後，杜雲鶴已經先問過他事情的來龍去脈了，趙六因負氣，便總沒好聲氣兒，不過也算說了個大概。趙六見杜雲鶴這般說，竟仍是面帶狂傲似的昂首道：&ldo;我學藝不精，我認了，然而再過個兩三年，還讓我遇上他，就不知鹿死誰手了。&rdo;杜雲鶴瞧是這幅死性不改的面目，恨不得給他一巴掌，便點頭道：&ldo;你有自知之明，倒是好的。隻可惜以你的性情，若還這樣折騰下去，恐怕連兩三年也活不過去，到時候你已經是個死人，花啟宗隻需要一腳踩過去就是了，什麼鹿死誰手等話，都不必提起。&rdo;趙六聽到這裡，不怒反笑：&ldo;聽聽，總是咒我，我就這麼召您的恨？&rdo;忽然白樘在旁道：&ldo;豈不聞：愛之深，責之切？&rdo;趙六擺手搖頭道：&ldo;罷罷，這樣的話我聽不來。&rdo;誰知一動之下，又扯了傷口，頓時疼得縮成一團，杜雲鶴果然關心情切，忙上前來看。此刻軍醫已經到了，行了禮，把藥箱放在桌上，便拿出鈎針等器具，果然是要縫傷口的模樣。浮生雖嘴上厲害，實則看不了這些東西，便假意看天看地，往後挪着退了兩步。屋内倒是無人留心他，杜雲鶴立在床邊，仔細盯着軍醫一舉一動，白樘坐在桌旁，都盯着趙六，趙六的目光掃過銀針的芒尖，一時咽了口唾沫。靜默中，白樘忽地說道：&ldo;那林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rdo;浮生正要退出門去，聞言猛地停住腳步，也看向趙六。趙六正擰眉看着軍醫靠近，聽了白樘問話，便有些不耐煩似的道：&ldo;六爺為何要告訴你？你是衙門的差人麼？&rdo;白樘倒是不以為意，然而浮生平生最敬重的就是白樘，聞言便又回來，喝道：&ldo;臭小子，你嘴上且幹淨些。&rdo;此刻杜雲鶴将趙六衣裳退下，俯身之時便低聲道：&ldo;白四爺是看你要縫針，怕你忍不了痛，故而用話轉開你的注意力，免得你一味不好過罷了，這乃是好意，你不可對他這般無禮。&rdo;趙六唇角微動，最終并沒出聲兒。此刻白樘也示意浮生不要多嘴，誰知浮生嘀咕道：&ldo;這小子很招人恨，活該他吃這場大虧呢。&rdo;白樘聞言，回頭低聲亦道：&ldo;花啟宗當年是京内的禁軍統領，文韬武略，足智多謀，且武藝超群，當年禁軍比武，能壓過他的不過人而已，小六弱冠不到的年紀，竟能自他手底逃脫不傷性命，其中自有一番驚心動魄，你又怎會知道？&rdo;浮生聽了這話，才怔怔呆呆起來。而白樘聲音雖低，那邊趙六卻也聽了個大概，臉色微微有些變化。此刻那軍醫手持銀針，道：&ldo;六爺，恕我冒犯了。&rdo;趙六雖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仍是有些緊張之意，便咬牙道：&ldo;啰嗦，隻管戳就是了，六爺皮糙肉厚的，且不怕呢。&rdo;浮生聽了白樘的話，心底對他的偏見方少了些，聞言&ldo;噗嗤&rdo;一笑，耳畔卻聽見一聲含痛悶哼，想是軍醫已經動了手。室内一時靜寂非常，依稀似能聽見銀針穿透皮膚，拉着羊腸子線發出的嗤嗤聲響，浮生隻覺得毛發倒豎，幾乎站不住跑出去的當兒，才聽趙六道：&ldo;我在花啟宗手裡吃了虧後，趁機遁入林中，誰知……&rdo;聲音微顫，仿佛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任浮生知道他願意說林中之事了，忙也忍着不适，重又站定。卻說趙六因一心追蹤花啟宗，不免落單吃了虧，勉強撐着，遁到樹林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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