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成都。”
“就你們母女倆嗎?孩子的父親呢?”
伊水猝不及防地抖了一下。這始終是她的禁忌,她和外婆的禁忌。她從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所有人因此嘲笑她,任由她多麼無辜,也改變不了他人慣于嘲笑的本質。她看向女乘客,不知該如何回答。
“工作,太忙了。總是抽不出時間來。”
“去成都幹什麼?”
“看一看,讓孩子見見外面的世界。”
“可惜孩子的父親不在。你一個人,應該很辛苦吧!”
“不,這孩子很好。”
伊水第一次聽見母親誇她,内心開心。
“我的兒子比你家女兒小一點。你女兒多大了?”
“十三歲。”
“我兒子才十歲。有時,我真不想他長大。你應該知道這種心情,害怕他長大後發生的種種,可是又期待他快些長大,畢竟他是我所有的希望和驕傲。”女乘客開始和藍珊拉起家常。
伊水在一旁聽着二人的談話,覺得這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母親一直安靜少言,不和其他人交談。可眼前的母親似和其他人沒有區别,和别人聊着瑣碎的家長裡短,談着平凡的生活。她為這樣的母親感到吃驚,不解,但也欣慰。她想,也許這次出行是對的。她會得到她想要的,她一直想要的東西。
第二天下午四點,女乘客到達目的地。一座伊水不知道的城市。她坐在床鋪上,聽着女乘客給家人打電話。
“許湛,我到了。恩,好的。你在出站口等我就好了。”女乘客在下車之前,将剩下的食物都給了伊水。她說:“傍晚就可以到成都了。你們留着路上吃。”
“謝謝。”母親禮貌地接過食物。“你丈夫真有福氣,娶了一位你這般善良美麗的夫人。”
女乘客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很快消失在下車的人流中。
走廊内不斷傳來有人走動的聲音。伊水躺在上鋪,腦中一直是剛剛下車不久的女乘客。這是第一次,有位女性以如此有好善良的态度待她。在此之前,哪怕是老師亦沒有這般。這來自于陌生人的關心,令她有些難忘。她想,在今後的時間中,她會努力跟随。母親是否亦會這般待她?
伊水再次睡去。
醒來的時候應該是下午。伊水看見母親仍在閱讀。她探出腦袋,一直看着母親。母親平靜地靠着床頭。她看見,母親左手上的銀手镯和草編手鍊。它們似乎是母親的标志,她從未見母親取下。
母親突然擡頭,看着她露出微笑:“醒了?”
“恩。”
“要不要看書?你似乎沒有帶什麼可以消遣的東西。”
“你念給我聽,好不好?”
母親點點頭,沖她招手,示意她來自己的床鋪上。
她迅速爬到母親身邊,躺在她懷裡,聽她讀着自己并不明白的文字。
這是伊水一直想要的幸福。幸福的方式和形态是有許多種,可伊水隻要這一種。也許,今後會有比這更好,更美的幸福。但是,這份幸福始終讓她向往。這,最初,最美好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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