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點鐘,雜志社正開展業務讨論,電話鈴響了。馬骐接聽了兩句,把話筒遞給莊夢曉,悄聲說:“人事處李處長打來的。”
人事處長名叫李啟明,他通知莊夢曉:“咱廳的新任副廳長姚娟,已經到任。今天上午,她挨個兒去各處室及你們雜志社看望大家。你可别外出呀。估計不到半小時我就會陪她過去。”
接着李啟明把情況作了簡要介紹,還無意加了幾句:
“魏廳長去中央黨校進修半年,這期間,廳裡的工作就由姚副廳長主持。啧啧,不想姚副廳長,既年輕,又漂亮出衆……她也有高學曆,是海洋學院培訓班畢業的,論起來和你是校友哩。”
李啟明還在繼續往下說,莊夢曉卻無心聽,一時之間還走了神。放下電話,大家看他臉上浮出了不快的神色,皆不明所以。美術編輯黃波悄沒聲溜到走廊抽煙去了。他一離開,馬骐就放低聲音,問莊夢曉:
“聽說調來了個副廳長,女的,李處長說的就是這事兒吧?”
“是。”莊夢曉點頭。
“頭,别嫌我多話。”馬骐小心說道,“她是不是要分管咱們呀?要是那樣,你可得把握住,态度上要熱情,别冷淡。”
旁的人笑着聽,張小穎逗馬骐:
“嗬,給主編上起胡衕哲學課了。”
馬骐不理,一本正經地往下說:
“第一次見面留下的印象最要緊,說句玩笑話,要拿出看媳婦的喜歡勁兒,那才好哩。”
“哈哈!”張小穎憋不住笑,“有這麼形容的嗎?不倫不類,把女領導當媳婦看,要是男領導那就……”
莊夢曉被他倆逗得開口了:
“是,是個女的。但不分管咱們。好了,别扯這個,還是接着讨論業務吧!”
這時,門被推開了。李啟明探進了圓腦袋,用他胖胖的身軀倚住門框,然後一邊恭敬地把一位裝扮時尚的女士讓進屋,一邊笑着跟大家打招呼:
“諸位諸位,瞧呀,姚廳長來看望大家啦!來,一起熱烈鼓掌!”
屋内立即響起了掌聲。剛抽罷煙返回屋的黃波,手掌拍得格外起勁兒,像存心賣力,又像在故意制造噪音。
果然如李處長說的,姚娟是漂亮出衆的女士,容長臉,高鼻梁,長眉俏目,唇紅齒白,皮膚細嫩,身材窈窕__誇哪個女子要容貌有容貌,要風情有風情,一般就是指這副樣子。她上穿玫瑰紅的真絲襯衣,綴着一溜寶石藍紐扣,别一枚藍盈盈的胸針,下着牙白色西裙,加上橙色半高跟皮鞋,肉色絲襪,可謂妝扮入時,很潮!
“喂,莊主編__”李處長向莊夢曉點手示意,情狀挺急。大家這才注意,莊夢曉正旁若無人地在接聽電話。手裡拿着筆,低頭邊聽邊作記錄,并不留意周圍的一切。
場面立時顯出尴尬來。馬骐看得仔細,姚娟先是勉強笑着,接着露出不耐煩,面現愠色,想扭身拂袖離開。馬骐焦急起來,張小穎所稱的胡衕哲學告訴他,這預示着雜志社今後會被陰霾罩着,遭遇陰天,甚至連陰天。
然而,怪事來了。姚娟沒往外走,卻返身向莊夢曉走去,腳步款款,面上神色由着惱換成了好奇。
莊夢曉恰好“打”完電話,擡起頭來。姚娟驚呼一聲:
“怎麼,怎麼是你?”
她的聲音裡有驚奇,也有興奮,還有喜悅。
“奇怪嗎?”莊夢曉反問。
他的語調聽去顯得生硬,表情亦冷淡,不像在逗樂。
大家都詫異地看着這一幕。
怎麼搞的,原來他倆老早就認識啊!
不過,如果是老相識,彼此應該都相當興奮才對,莊夢曉的态度何以那樣淡漠?何況對方是新履任的領導,多年不遇,一朝相見,即便不說奉迎話和套近乎的話,終不該冷着臉吧?這不是自己要給自己下絆子嗎?
馬骐在隐隐為莊夢曉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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