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om!”“boom!”“boom!”論壇上的網友們哈哈大笑,制作各種段子形容爆炸。
那時融寒家裡也準備換一個AI管家,媽媽看中一款印度産的,她對最要好的朋友顧念和譚薇說起這件事,半開玩笑道:希望這個新換的機器人,不要趕時髦也“boom”掉。
那天似乎是聖誕節,夜空飄着雪。她們坐在學校外的熱飲店,對着窗戶外川流不息的街道,和正在做市政服務的人工智能。
在袅袅熱霧中,顧念忽然感慨道:“不過,有時候忍不住要擔心。要是哪一天,人工智能越過那個‘奇點’,有了意識,轉頭把我們boom了,我們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吧?”
雖然大部分人警惕并反對“強人工智能”的誕生,但科技競賽是無法停止的,資本逐利也不會因遊-行示-威而生出恻隐。若終究要走到這一步,她們隻希望,不要在她們有生之年。
那時譚薇笑了,湊過來跟她們說了一個秘密。
“很多人都擔心……當然我老爸也有考慮到,所以他搞出了一段隐藏代碼,至少在危急時候,能讓它們自毀。”
譚薇的父親譚可貞,曾是神威集團芯片研發中心的項目組長、技術主任,新一代全球芯片CTS技術标準,就是他制定的。
神威研發的所有不同類型的芯片,母本的核心代碼都是一樣的,而這個核心代碼,出自譚可貞之手。
早在2079年,亞太研究院提出“女娲藍圖”構想,譚可貞便寫出了這段代碼。由于是核心技術機密,隻有他和他的上級詹姆斯·陳兩個人知情——當然是不能上報的,亞太研究院是APEC成員國合作的科研機構,對神威集團半持股,這種計劃報上去,走一趟冗餘的官僚審批,大概要落得面目全非。
所以譚薇也是偶然聽父親說醉話才知道的。她倒沒有很放在心上,畢竟,離AI具有自主意識并造反,還太遙遠了——人類連自己的生命形式和意義都搞不清楚,又怎麼能創造出另一種有意識的矽基生命呢?
于是聽了顧念的擔憂,譚薇就以此安慰了她們倆。
譚薇從清華物理系畢業後,考研進了中科院上海分院,研究太陽高能粒子。與高中時不變的是齊腰的黑色長發,和始終溫和不躁的聲音。
現在分隔在歐亞大陸的兩段,融寒開始不斷地思念起她的每一個細節。譬如她敬佩一位叫卡爾施密特的動物學家——被毒蛇咬傷,瀕死依然堅持科學記錄——并夢想成為這樣的科學家;她無論春夏秋冬都愛穿裙子;她笑起來的單面酒窩;甚至記得自己用手指戳上去的手感。
但如今,譚可貞和譚薇父女,還活着嗎?
如果他們活着,也有能力啟動自毀的指令,那為什麼……這些AI還在運行?
融寒感到不能再想下去了,那将是她難以承受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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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停穩,斯年打開車門走進去,車廂裡橫七豎八的人,地闆血迹粘膩,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融寒跟着他上車,地下鐵開動起來。
斯年神色自如,他坐在座椅上,修長的腿搭在另一條腿上,偶爾輕輕晃動一下——真像個二十歲的年輕人一樣,優雅,放松,诠釋着生命在青春時的美好。
可是融寒見過他殺人的樣子,也知道他美麗的外表下,全是冰冷的邏輯和指令;這優雅就仿佛失去了鮮活生命,不再賞心悅目,反而可怕。
她不想坐在他面前,也不想往前走。地上死人太多,她邁不過去步子。她幹脆倚在車門處,車廂内的日光燈管時明時暗,她看見對側的玻璃窗上映出她的倒影。
想起遙遠的祖國,家裡也有AI管家,母親現在好不好?她也許逃去了地下車庫,開車躲避了追殺……父親的家裡呢?他會來找母親嗎?
融寒仰起頭,眼睛開始發熱。
國内早已淪陷,但她甯願和親人死在一起。樂觀點想,如果死的不猙獰、不痛苦,那死亡也不是什麼恐怖的事。至少,不必再提心吊膽,滿目瘡痍了。
安靜的車廂裡,她忽然開口,打破了平靜:“如果……以後要殺我,請從正面,射擊我腦幹的位置,可以嗎?”至少不要像機長那樣,臉上隻剩血洞。
斯年擡頭看向她。
他的處理器一直分幾個區,有調集歐洲衛星數據,有對AI分傳不同指令,有的處理眼前,一心三用,就像此刻。
地下鐵飛快地經過一列列站台,她玻璃門背後的站台廣告一閃而逝。日光燈在她身上亮起來又暗下去,就像不斷在希望和絕望中沉淪。而她在這忽暗與忽明中,努力對他微笑。
正面擊中腦幹,子彈帶來的空腔效應,緻人瞬間死亡的概率是100%。用人類的話說,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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