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說出這句話後,克洛埃·弗伊自嘲一般地低下了頭,看着剛剛被鏡子碎片劃破的手背,那原本猙獰的傷口現在已經恢複如初,連一點點疤痕都沒有留下。這樣的自愈能力,足以媲美體質強悍無比的狼人一族,但這樣恐怖的自愈能力要是放在一個人類身上,怎麼看都隻讓人覺得畏懼。
伊麗莎白看着身邊戴着教皇冠冕的克洛埃·弗伊,隻覺得這兒無比的悲哀。或許一開始,他教皇的身份讓他覺得自己是一位尊貴無比的“人間的神”,說的每一句話所傳達的都是“神的意志”。但現在已經不斷接近于神的他卻已經有了發自内心的恐慌,因為當未來他真正成為神的那一天,他就成了整個世界唯一的異類!
每一個種族,或多或少都會有排外的心理,人類尤為突出。
追究起聖戰的根源,不過是人類的一場聲勢浩大的、一緻排外的行為。隻是因為這個排外的過程一直持續了千年之久,到了現在,無論是人類一方還是吸血鬼一方,都已經追溯不清自己堅持聖戰的初衷了......
如今的血族,雖然已經有了衰落的趨勢,但數量仍然有數萬名同族,是人類口中僅次于狼人一族的第二大異族。而克洛埃·弗伊一旦成神的那一天,他就将成為唯一的一個神,一個人就成為了人類口中的衆多異族之一。本就身為人類的克洛埃·弗伊又如何不清楚人類的排異心理?甚至于他自己發動兩次聖戰的理由,都是利用了這個排異心理。一旦他真的成神的那一天,他就會成為衆矢之的,這讓他怎樣不會感到恐慌?
“說不定,我會比精靈一族更早一步被‘滅族’。”克洛埃·弗伊玩笑着轉頭看向了站在一旁等候着命令的蘭卡,眼中多了幾分探尋的意味。
早在那兩個被用作傀儡能源的精靈爆體而亡的時候,身為精靈族首領的蘭卡就敏銳的感覺到了自己族人的消逝。還不等伊麗莎白詢問,克洛埃·弗伊就先一步抽出了刺入蘭卡耳後的金針,那條由能量流編織出的白布也順勢消散。恢複了視覺和聽覺的蘭卡對于坐在伊麗莎白身邊的克洛埃·弗伊顯然沒有什麼驚訝的情緒,或者說,早在兩人第一次合作的時候,蘭卡就已經猜到了是克洛埃·弗伊。
在和克洛埃·弗伊點頭緻意後,蘭卡用精靈語吟唱出了一段送别曲,将原本消散在四周的精靈的靈魂碎片再次引導、彙聚到自己身邊。精靈一族如果不被外力擊碎靈魂,幾乎是不滅的存在。身為精靈王的蘭卡擁有彙聚精靈破碎的靈魂碎片的能力,在将其送回到精靈一族的誕生地——生命之泉後,消散的精靈就會在不久以後再次重生。
克洛埃·弗伊近乎癡迷地緊盯着蘭卡彙聚精靈的靈魂碎片的整個過程,除了驚喜以外,還有着難得一見的崇拜與敬畏的情緒。這樣的眼神,像極了克洛埃·弗伊的信徒們朝拜克洛埃·弗伊時候的樣子。隻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會有這樣的情緒。
在完成吟唱後,蘭卡一擡頭就看到了克洛埃·弗伊用近乎癡迷的目光緊盯着自己,那樣不加掩飾的、像是在看一個試驗品的探尋的目光,讓蘭卡不适地皺起了眉頭。
克洛埃·弗伊也知道自己的失态,便有些生硬的收回了目光。雖然仍然能感覺到教皇隐約的窺探,但總比剛才被教皇直視的時候那毛骨悚然的感覺好了許多。在被默認可以參與到克洛埃·弗伊和伊麗莎白的談話後,蘭卡也就跟着兩人走向了陽台——
在克洛埃·弗伊将話題引到精靈一族後,蘭卡的神情也變得有些複雜。
“教皇大人,您對于永生的執念,到現在都不曾減弱。”早在百年前,蘭卡就已經見過克洛埃·弗伊。或者說,百年前兩人初見的時候,蘭卡是讓克洛埃·弗伊産生對永生的強烈執念的源頭。
{一百一十年前,生命之泉——}
生命之泉是整個精靈一族賴以生存的生命源頭,每一位精靈誕生于此,最終也将回到這裡。生命之泉是一個巨大的湖泊,這一個湖泊連接着周圍整片的森林。傳說這片湖泊曾經是神眷之地,在神的眷顧之下,湖泊所鍊接的整片森林都是一塊遺世獨立的空間,隻有靈魂絕對純淨的生命體才能進入到這個空間。曾經,伊麗莎白、艾斯和奧古都是這裡的常客。
蘭卡初見克洛埃·弗伊的時候,也是在生命之泉。那時候的克洛埃·弗伊,還沒有被生命之泉排斥在外。
據當時的克洛埃·弗伊所說,他是被自己受驚的馬甩下山崖後意外掉入了這個空間,直到他發現自己能在這裡的湖裡自由呼吸後才察覺到這個空間的異常。在他上岸後,身上被密林刮蹭出的傷口也奇迹的愈合。因為對這些奇特現象的好奇,才驅使着他往森林深處走去。也是在走到位于森林中心的生命之泉的源頭後,才意外見到了那時正在吟唱着生命頌歌的蘭卡。
在生命之泉,每天都會有精靈在它的周圍吟唱着生命頌歌,這不僅能讓精靈們更好的吸收生命之泉帶給他們生命力的滋養,也能讓他們與自然萬物進行交流。而蘭卡在吟唱時,無數的精靈化作金色的光點圍繞在了他的身邊,這讓偶然間窺探到這一幕的克洛埃·弗伊産生了極大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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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感知萬物的蘭卡很快就發現了克洛埃·弗伊的存在,在兩人視線相對上的那一刻,克洛埃·弗伊把蘭卡當成了神,直接屈膝跪拜向了蘭卡。
“......”那時候的蘭卡已經成為了精靈一族的首領。承襲了曆代精靈王記憶的他也意識到了克洛埃·弗伊的這個行為意味着什麼。原本懸浮在生命之泉上空的他落在了克洛埃·弗伊的跟前,低聲詢問着他的來曆。
在克洛埃·弗伊因為激動而磕磕巴巴地說出自己是因為意外來到這裡後,蘭卡便想着讓人先站起身。然而,就在蘭卡的手即将觸碰到克洛埃·弗伊的時候,沉寂多年的生命之泉突然釋放出一股強大的推力,直接将克洛埃·弗伊推出了這個空間!
一直到落在了自己最一開始進入森林的入口是,克洛埃·弗伊才回過了神。一直等他坐上了教皇的位置,翻閱了無數的古籍之後,克洛埃·弗伊才了解到精靈一族的存在,才知道了生命之泉當初對他的排斥。
但記載着這些内容的古籍的附錄上,也寫明了生命之泉絕無僅有的創造生命的能力,這也成為了克洛埃·弗伊後來追求永生的源頭。隻是在那之後,他再也沒有進入到生命之泉所存在的空間中,連帶着他曾今跌落的那個山崖,也在他被生命之泉排斥在外後,悄無聲息的變成了一片平地。
而當時目睹了生命之泉排斥克洛埃·弗伊的整個過程的蘭卡,也在和生命之泉建立了聯系之後,才知道了原因——生命之泉能夠孕育生命,就注定她是能溝通生死兩界的靈魂之所。因為生命之泉能和每一任精靈王的靈魂相連接的緣故,在蘭卡走近克洛埃·弗伊的時候,生命之泉能夠借助着蘭卡做媒介間接探尋克洛埃·弗伊的靈魂。
生命之泉之所以會有這樣大的反應,就是因為不久前生命之泉所感應到的大量的靈魂出現在死界,都是因為克洛埃·弗伊!
因為靈魂是不會撒謊。生命之泉是是世間罕有的能夠直接探尋靈魂的生命體,隻是大多時候都處于沉睡狀态。又因為所在的空間的限制,讓生命之泉的泉水無法接觸到太多的生命體,所以她的能力并不被外界所了解,也很少有使用的機會。但就這少有的使用能力的次數當中,還讓生命之泉探查到了克洛埃·弗伊的野心——
那時候的克洛埃·弗伊,看上去不過是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卻因為他早期的‘造神’計劃而殺死了上百條性命!也是因為與生命之泉相聯系的緣故,蘭卡就能知道生命之泉想要傳達給他的信息,也理解了為何生命之泉會毫不猶豫地将克洛埃·弗伊驅逐出去。
可以說,蘭卡是最早知道克洛埃·弗伊‘造神’計劃的人。蘭卡将這件事告知給了艾斯,也讓他們在不久後的聖戰中提前有了準備。否則,單是那些‘造神’失敗、被投放到戰場上隻會無差别攻擊的實驗品,就足以折損血族一般的戰力。血族平息聖戰的代價,就不僅僅隻是犧牲一頭罕有的、擁有“生命共享”能力的變異魔龍,以及讓身為血族始祖的奧古被重創而被迫陷入百年沉睡這麼簡單了......
即使是血族這樣能存活千年的種族,都無法抗拒“永生”的誘惑,何況是人類呢?
或許是克洛埃·弗伊的野心外露,又或者是别的人也知道了生命之泉的存在。在聖戰剛結束沒多久,伴随着整個血族和人類兩敗俱傷的局勢,整個魔龍一族和精靈一族就先後遭到了近乎滅族的重創。
因為失去了奧古的庇護,以及各大種族都在聖戰的戰場上目睹了奧古所契約的那頭變異魔龍的強悍實力,也因為對稱得上是“以命換命”的“生命共享”能力的觊觎。族群數量本就不多的魔龍族一時間竟成了衆矢之的——本該雄踞于群山之巅的魔龍一族,向來與世隔絕、獨占領空的魔龍一族的領地,同時出現了魔沼族、巫族、狼人、隐匿者、巨像族、岩妖......甚至還有少部分脫離自身種族的血獵和吸血鬼。
在生命之泉産生異常的生命能量波動後,蘭卡很快就通過預言感應到了魔龍一族的災難。在通知了艾斯去支援後,蘭卡立刻封閉了精靈族領地的入口。可惜,艾斯盡管以最快時間趕到,但終究勢單力薄。面對着衆多種族的圍攻,艾斯幾乎是孤軍奮戰的局面。
這異常突襲顯然早有預謀——一部分人去牽制着艾斯,其餘所有人都去一緻入侵魔龍一族的領地。魔龍一族的首領剛于聖戰中戰死,現在的魔龍一族群龍無首,正是進攻的最佳時期。即使找不到第二頭變異魔龍,但作為唯一的空中霸主的魔龍一族,長久以來都是實力強悍的坐騎的最佳選擇。
這一場入侵,魔龍一族折損大半,僅剩的魔龍一族的血脈在蘭卡借助生命之泉的增幅的暗中助力,以及艾斯的庇護之下才得以幸免于難。魔龍一族自古以來就繼承了上古魔族的血脈,自上古魔族泯滅之後,魔龍一族就是唯一的血脈傳承一族,性格大多剛烈。如非是自願接受契約,否則,大多數魔龍都是在這場入侵戰中抗争到死亡的那一刻。
與蘭卡推測的不錯,在魔龍一族遭難後,這場侵略軍中的少部分知曉生命之泉存在的成員,引導着整個侵略大軍将矛頭指向了精靈一族。好在精靈一族有生命之泉的庇佑,在被入侵之前,精靈族的領地入口就已經徹底關閉。借助着生命之泉所構建的獨立空間,精靈一族成為了聖戰前後幾乎沒有受到影響的種族。
但可惜,好景不長。侵略軍中占少數的巫族,手握着很多上古時期的卷軸。清楚精靈一族以及生命之泉孕育能力的來源的他們,還是想盡辦法想要逼迫精靈一族現世——不惜放火焚燒成片的森林;在各處水流的源頭倒入能引誘精靈的魔藥;在開滿鮮花的平地上布下數不盡的狩獵魔法陣;将森林裡的動物屠殺殆盡、并把它們的屍體扔進水井或地縫中,試圖讓它們的鮮血流入地下河......
這一系列的行為成功讓生命之泉不斷衰竭,最後不得不陷入暫時的沉睡以維持自身所在的空間的穩定。失去了清澈泉水和植物滋養的精靈們也日漸消散,大多數即将成型的精靈最後都萎縮成了最原始的能量團,落到了生命之泉的湖底,成了湖中無數閃爍着白色光芒的星星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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