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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頁(第1頁)

他從破草帽上揪了一根草下來,嚼了兩口:“平時我懶得說,今天就跟你多說兩句。這世上他媽每天都在死人,你家裡死人你就是老大了?我就得小心伺候着了?呸,我告訴你,小子,天下隻有兩種世道,一種叫亂世,一種叫太平盛世。亂世就是一小撮人弄死一大撮人,太平盛世就是一大撮人弄死一小撮人。就你們家人金貴,不能死?都他媽一樣。”

老頭說完,騎上三輪車走了。

賀玉樓站在原地,過了很久,才感覺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他低下頭,看見一截纖細的手臂,再順着手臂向上看,慢慢地,看到了溫月安的臉。

溫月安沒敢出聲,隻敢抓着賀玉樓的手腕,默默等他反應。

賀玉樓看了溫月安半天,好像真的要看那麼久,才能确認面前的人到底是誰。

“月安?”賀玉樓喊了一聲。

“師哥……”溫月安用極輕的聲音說,“進去吧,别讓顧老師一個人……”

兩人進屋的時候看見賀玉閣坐在地上,手裡拿着一張紙。

“那不是我爸。”她說,“這上面寫錯了,那不是我爸。”她說着,擡起頭,盯着賀玉樓說,“你再去看看,你們肯定也弄錯了,那不是我爸,我爸不是那樣的。”她剛才看到了顧嘉珮拖進來的軀體,全身是瘀血痕迹,面目腫脹得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就像今天她學校升旗台上跪着的每一個人,唯獨不像她爸。

賀玉樓站在原地,看着賀玉閣,不說話。

賀玉閣一遍遍重複那幾句話,直到賀玉樓走過去,蹲下來,伸出手繞到她的背後輕拍了一下,就像一個短暫的擁抱。

“……姐。”那是賀玉樓人生中極少數幾次這樣喊她。

他喊完後,好像想說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說,撐着地闆緩緩站起來,去找顧嘉珮。

顧嘉珮在卧室裡坐着,手垂在身子兩側,死水一般的目光落在床上。

賀慎平在上面。

那些天,顧嘉珮就那麼一直坐着,每隔一段時間眼淚就會汩汩流下,她一開始會擦,擦得臉頰都破了,後來幹脆任眼淚自己流,自己幹。

直到鄰居來問他們,是什麼那麼臭。

那是夏天,遺體難以保存。

顧嘉珮看着鄰居,眼神空洞:“是什麼啊……哦,是慎平。”

鄰居是音樂學院管行政的老師,聞言一下子反應過來,眼中悲哀,臉上卻不敢顯出來,不但不敢,還要做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正确姿态:“唉,賀院長他……他不該不認錯的。他是老右派了,應該知道的……要是革命小将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讓他說什麼他就說什麼,也不至于落得現在這樣……”

顧嘉珮臉上浮現出一種恍惚的神色:“……我不明白。”

鄰居走近到顧嘉珮跟前,壓低了聲音:“顧老師,不管你明不明白,要是你挨了批鬥,認錯求饒就是了,千萬别學賀院長……就算你不顧全自己,家裡還有三個孩子哪。”

顧嘉珮垂眼看着地面:“……對,孩子。”

“你聽我的,把你們家那些書啊畫啊全燒了,磁瓦玻璃一概砸碎……”鄰居搖頭,重重歎息,“顧老師呵,你們這些搞藝術的,就是一點覺悟沒有……外面,早變天了。”

那天夜裡賀玉樓在樓後面挖了一夜的土,第二天夜裡再将賀慎平埋了。

沒有棺材,沒有墓碑,連悲傷都隻能偷偷進行,不能當着别人的面流淚,否則說不定哪天就有大字報揭發他們:不正确對待群衆運動,不擁護革命勝利的果實。

革命勝利的果實躺在土坑裡,穿着年輕時演出的衣服,身邊放了一冊莫紮特,一支平時慣用的筆,還有一把竹笛。

土一點一點地蓋上軀體,直到完全看不見了。

地面被壓平,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賀玉樓找了一塊木闆,寫上字,當作賀慎平的牌位。顧嘉珮把牌位藏在衣櫃裡,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敢打開衣櫃,在牌位前點一支白燭。

天亮了以後,窗外又響起了整齊的踏步聲、激昂快樂的歌聲與口号聲,鑼鼓喧天,管号齊鳴。

革命如火如荼,學校全部停課。

那段時間蹬三輪車的老頭一直就沒休息過,一開始還拉到别人家裡,後來直接拉往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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