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橫掃着殘存的溫氣,天一下就涼了。
羅寄岚本坐在案台上昏睡過去,由于背上太冷打了個噴嚏,才恍恍惚惚地醒了,發現自己的手腳也變得冰涼。
案前燈盞的燈芯燒得隻剩拇指般一截,羅寄岚披着外袍起身重新加上一根,喝了口冷茶醒醒神,繼續在案前奮筆疾書。
前些日子,車駕司來了位貴客,說領了聖上的手谕,要重新查訪前段日子裡皇家草場圍獵的記錄。
羅寄岚雖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也曾耳聞,狩獵場上發生了意外。二皇子為避開垂落的樹葉,不慎落了馬,摔傷了一條腿,一月都不曾上朝。
當時聖上也下令徹查過,可惜從草場和馬上,什麼都沒有查出來。加上二皇子先天病弱,本就不擅騎術,他也不欲追究,此事便不了了之。
可不知為何,又下令重查了。
不用多說,府衙裡的人都心知肚明,這肯定又跟皇子們奪儲的風雲有幹系。
然而上頭有吩咐,下頭也隻能照做。
這種一個弄不好就要下大獄的苦差事向來是許豐泉負責的,但他目前已經不在了,故而重整的任務就落到了羅寄岚頭上。
羅寄岚這幾日都在為此事操心,很久都沒有睡過更覺了。
若羅寄岚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或者真是個什麼庸碌之材,那也就罷了,可他又偏偏不是。
就算前些年混了那麼多日子,随着近些日子的奮進,似乎又把他幼時的聰明拉回來一些。
人到了這聰明又不是過分聰明的時候,便會覺得為難了。其實第一日查訪時,羅寄岚就看出了留存檔案的不對勁。
那書卷記錄編造的細緻,但還是疏忽了最基本的一樣。
按照常理,樹冠應往南邊更為茂盛。草場林子附近的東南邊緊挨着高山,遮住了陽光,故而樹冠多往西南邊長。
二皇子墜馬之地剛好在山腳下的不遠處,但無論是墜馬前還是墜馬後的記錄,所提及的都是東邊樹木茂盛,故而二皇子從西往東騎行時,才會為了避開橫生的樹枝,摔下馬去。
羅寄岚昨日也去草場林間查看過,确實是西南邊樹木更加茂盛。
印證了這個猜測,羅寄岚的為難也就更甚。
羅寄岚從不認為自己是這世上絕頂聰明之人,之前墜馬時聖上已經下旨查探,他不相信那麼多官員,沒有一個細緻的人看出其中的粗陋之處。
可錯漏如此明顯,當時的陳情卻是沒有任何異常。
這就耐人尋味了。
昨日羅寄岚去看墜馬地點,當時的痕迹已經全被抹消,便是羅寄岚再想進一步查探,也不知該從何處入手。
其實想查還是可以從經手草場事宜的人查起,但畢竟查案不是車駕司的活兒,羅寄岚無從插手。
所以羅寄岚的為難就在此處。無論将此事上不上報,他勢必會得罪這背後的一方……
重新燃起的燈燭擺放得有點歪,蠟油滴到了桌沿,羅寄岚才從沉思中醒了過來。
外頭忽然傳來侍衛的聲音,羅寄岚出去一看,那侍衛說是他家中有東西送來。
根據那侍衛的傳話,羅寄岚知道,是傅春深瞧着下了雨,怕他帶的被子太過單薄,特地叫人給他送了一件厚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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