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二公子還是不服,嗓音硬梆梆的,“既然父王覺得不配,那當初我與娘子成親時,父王為何不加阻攔?!”
這次未待雍王殿下說什麼,雍王妃即已笑道:“你父王派人帶你回來,是為了一家團圓,不是讓你杵在那裡問東問西的,快别杵站在門邊了,到母妃身邊來,這麼久不見,母妃真是想煞你了,快過來讓母妃看看你瘦了沒有?”
宇文二公子最聽母妃的話了,聞言咽下疑問,乖乖坐到母妃身邊去了,燈光下,雍王妃凝看了會兒二公子的面龐,忽地一笑,“倒真似傳報所說,在邊城待了許久,臉倒好些了。”
她慈和笑望着她平日最是疼愛的兒子,“那想來,傳報中說你作戰勇猛,人也聰明了些,也是真的了。”
宇文二公子望着他的母妃道:“兒子一直很聰明。”
這句自誇的話,甚似二公子從前“為人處世”的風格,話一說出,配着二公子認認真真的表情,立引得廳中衆人哄堂大笑,歡樂的笑聲中,宇文二公子亦憨憨地咧開唇角,笑望着他慈愛的母親。
盡管他事先有想過,此去邊城,參與戰事,在有些人眼中,是個不幸身死的好機會,但當在軍營中、在戰場上,真的面臨來自己方的危險時,早被這些年經曆磨冷的一顆心,猶是感到冰涼,都說血濃于水,可血是冰冷的,錐心刺骨,令人戰栗。
他的心頭血,也曾被人捂熱過,暖燙了一顆心,都是為她,可一個名分沒有了,他宇文泓對她來說,就什麼都不是了,若不曾上至雲端,便不知登高跌重,是有多痛,如今弄得自己為一個女子,這樣痛苦狼狽,是他自找,是他活該,是他癡心妄想!!
滿心的難受,令宇文泓端起手邊的酒壺酒杯,自斟着站了起來,向與宴衆人一一敬酒,旁人敬酒,從位高者開始,他卻是随便亂敬,逮着一個算一個,但這在他人眼中,倒也沒有什麼,因為宇文二公子,就是個大傻瓜,縱是聽說他在戰中表現不錯,那也隻是一介武夫,空有蠻力,至于腦子,雖然好像好點了,但還是沒有多少的。
“二哥呆呆,該先敬父王母妃啊!”被敬酒的九公子宇文淳,提醒他的二哥道。
宇文二公子卻笑了,“宇文泓就是個呆子!癡心妄想的呆子!!”
他這樣大聲笑了起來,像是不僅傻,還有點瘋,一通亂敬到他的四弟宇文沨處,聽四弟笑對他道:“二哥當敬大哥一杯,是大哥告訴父王,二哥回來了、人在蕭家,父王才派人将二哥帶回,共用團圓宴。”
宇文泓聞言笑意更深,“說的對!說的對!”
他斟了滿滿一杯,去敬他的好大哥,“多謝大哥這般惦記着我。”
宇文清含笑飲酒,“自家兄弟,何必言謝。”
敬罷大哥,又去敬父王母妃,王府夜宴上,一通亂敬的宇文二公子,飲了一杯又一杯,到最後,似已醉了,宴還未散,他就醉醺醺地走出了宴廳,徑往他的長樂苑去了,承安生怕公子走跌到池子裡,要在旁扶着公子,但公子卻不要他攙扶,就這麼一個人在前走着,一直走至苑中的花圃旁,方慢慢頓住了腳步。
飲了許多,卻沒有醉,結合手下所探來的近來數月各方動向,想了一路和離之事,究竟是父王心血來潮、還是有人在後生事的宇文泓,在看到苑中花圃的一瞬間,用思考正事來強壓下去的揪心難受,又紛紛湧上心頭。
……為她手種下這些花時,想的是往後年年,與她共看花開,可她,哪裡想與他一世長相守,是他自做作情了……
……去年的除夕之夜,他滿心憧憬,隻覺将是新的一年,往後一年一年,将會更好,如今想來,都是諷刺,猶記得在廊下時,她溫柔地“拜”了他一下,他那時滿心歡喜地不知如何是好,而現在想來,那不是對宇文泓,是對丈夫,是丈夫就行,若她此刻嫁了别人,是否也可對那人那般……
想到此處,再想到今日在青蓮居時,蕭觀音連看都不願多看他一眼,酒意的沖擊下,宇文泓擡起腳來,欲将這些代表他昔日可笑行徑的冬日枯花枝,盡踩個粉碎,可高高地擡起腳來,已壓在了那些花枝上,最終,卻又輕輕地放了下來。
不忍毀花的落腳很輕,而心頭很沉,重若千鈞,放不下,縱是她對他一世無情,他也放不下她哪怕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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