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國昌一聽這話,渾身顫抖,眼角有淚光閃過,他頹然的跌坐在椅子上,他雙眼直直的望向前方,往事一幕幕似乎就在眼前。
山河破碎,何以為家?當年,莊國昌的小兒子莊惟一怒之下投筆從戎,上了戰場。
一九四七年,是内戰轉折的一年,劉鄧大軍強渡黃河,發起魯西南戰役,莊惟那時是某師的師長。
他作戰一向是身先士卒,在戰場上受了重傷,莊國昌當時匆匆趕到戰區醫院,雖然全力救治,莊惟仍然昏迷不醒,莊國昌手段盡出,仍不見效。
眼見孩子昏迷不醒,莊國昌急的嘴上都是泡。
莊惟的這種情況,想要有活命的機會,莊國昌隻能想到一個人,他的發小白書安。
莊白兩家是世交,都是四九城裡的醫藥世家,白家以一手出神入化的銀針聞名于世,莊家濟仁堂的一張張秘方是家傳的底缊。
莊惟到現在都昏迷不醒,一定是經脈受損,十有八九在頭部,想要他醒過來,隻有去請白書安。
可這路上千裡迢迢,又炮火連天的,莊國昌有些猶豫,看了看孩子的臉,他一咬牙,頂着戰火出發了,就算有一線機會,他也不能放棄。
莊國昌在硝煙戰火中一路輾轉,趕到了平陽縣向陽村。
白書安的妻子身體本來就不好,又逢戰亂,更是衰弱的厲害,這些年一直在調養。
當年京市動亂,白夫人受了驚吓,女兒是意外早産,身體更是不好,白書安幹脆帶着妻女躲到了向陽村,這裡偏僻安靜,相對來說,适合靜養。
見老友一路風塵仆仆的趕到這裡,白書安有些猶豫,去吧,他放心不下妻女,不去吧,他跟莊國昌是發小,莊惟又是他看着長大的,再說他一個當大夫的,怎麼能見死不救?
白書安最後決定跟莊國昌速去速回,兩人一路疾行,不敢耽誤的趕往戰區醫院。
可莊惟的傷勢确實很重,甚至受傷的都不是一處,好幾處都是緻命傷,病情十分複雜,莊國昌和白書安每天都在研究脈案,直到大半年後,莊惟才漸漸好轉。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四處都是硝煙戰場,白書安日漸焦躁,小山村閉塞,他已經很久沒有收到家裡的消息了,可是再着急,他也不能把莊惟半死不活的扔下就走。
好不容易等到莊惟好差不多了,路又被戰火封鎖了,白書安急得夜不能寐,可是他再着急也飛不過炮火連天的戰場。
等他回到向陽村的時候,已經是一年多以後了。
自從白書安走後,白夫人擔心他的安危,又長時間收不到他的消息,本來身體就虛弱,再加上日夜煎熬,在半年前就去世了。
女兒不知為何嫁到了劉家,白書安見到女兒的時候,她早産生下一個女兒,早已經是油盡燈枯,回天乏術。
見劉家對女兒和外孫女視而不見,女兒一去世,就要把早産的外孫女丢到後山去餓死,白書安一怒,跟劉家斷絕了關系,把外孫女抱回了家,取名白雲。
一九五零年,莊國昌和莊惟趕往向陽村,親自來向白書安道謝。
這才知道了白家的遭遇,莊國昌一個踉跄差點倒在地上,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一次求醫,會讓白書安家破人亡。
望着白家緊閉的大門,莊國昌無顔再見老友,他踉踉跄跄掩面而去,從此再不敢踏入向陽村一步。
聽莊夫人提起往事,莊國昌老淚縱橫,莊惟的一條命是用白家母女倆的命換來的。
如果白書安當年不離開向陽村,白夫人絕對不會在那個時候去世,白雲的母親也不會稀裡糊塗的就嫁了人,甚至丢了性命,至今無人知道當年的細節原委,劉家人一直都三緘其口。
莊夫人拿着手絹把他的眼淚擦幹,她說:“我看這孩子不錯,可惜嫁了人,不然,給咱們做孫媳婦兒正好,如今你收她當徒弟,至于輩份各論各的,也就是了,白師兄心裡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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