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山有個特點,就是地震比較多,幾乎每天都震,桌子上擺着的茶缸子,能肉眼可見地哆嗦着自己走到地上去。
這裡的房子基本都是木頭的,而且都是很有年限的,這裡能供耕種的大塊土地非常少,像補丁一樣的小塊田地分散在各個山頭上,鄉民耕種的時候,那大水牛仿佛就是在下面人的頭頂上晃悠。這裡種玉米和煙葉,玉米是用來釀酒的,村民們自己燒出來的玉米酒很香甜,度數不高,我一頓能喝二斤,不過後勁也大,喝完就得睡成爛泥一樣。
我這次出手超級大方,幾乎買光了縣城裡所有的玉米酒,他們叫苞谷酒,其實也不算貴,我2004年去松山的時候,才賣兩塊錢一斤。
我們和遠征軍的兄弟們需要酒的安慰。
他們老是經常愣愣戳戳地看着天空發呆,也不知道在看啥,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這種情況過了将近一個月才有好轉,那時候,整個保山變成了一座軍事重鎮,71軍和第十軍都被調到這裡防守怒江一線,龍陵這個本來不大的縣城因為我們的到來變得熱鬧起來。
從敵占區跑出來的小商人來到這裡擺攤設點,求一個活路。更多的是被生活所迫,不得已做皮肉生意的女孩子。
戰争就是重新進行資源分配的工具,曾經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們為了一口飽飯,也不得不對我們這些她們平時都懶得看一眼的大老粗叉開腿,還要用各種手段來取悅我們。
無論什麼時候,權力才是唯一能保證家族平安興盛的金鐘罩。有人可以利用滇緬公路上的軍車走私,大發國難财,滇緬公路被切斷之後,他們那些特權階級開始盯上了駝峰航線,竟然利用這唯一可以運送抗戰物資的通道來倒騰女人穿的絲襪。
我們就收到過一箱子藥品,打開之後,就是這種尼龍襪子,我們都不知道這幹啥用的,還以為是繃帶呢。後來當地有錢人家的婆娘紛紛過來花高價買這些破襪子,真不知道這種一點都不吸汗的襪子有啥好的。
直到後來看到有女人穿着旗袍和這種襪子,還别說,真好看,褲裆巷的女人穿了絲襪,生意都會比别人好。
我們各自找各自的樂子,就連常先生都有了自己的相好,休息的時候就換上長衫夾着一本書去跟一個來自上海的女人一起探讨文學。那女人在縣城裡開了一個旅館,旗袍都開到了大腿根,頭發燙得跟一堆蚯蚓一樣。
我是肯定不會去那些破地方的,因為我要給昆明的馬麗麗寫信,我扛着機槍都很輕松,唯獨手上的鋼筆重如千斤,一封信都得寫個好幾天。
幾個老油條給我出主意,讓我也去附庸風雅,咱也給她寫詩,老榮幫我想了一個:
你是天鵝,
我是蛤蟆,
你在天上飛呀飛,
我在地上爬呀爬!
你叫起來鵝鵝鵝,
我叫起來呱呱呱!
常先生看了之後說我們這太土了,他說年輕大學生都喜歡高雅又顯得有文化的朦胧詩,于是他幫我寫了一個:
你來自雲南元謀,
我來自北京周口,
我牽着你毛茸茸的手,
是愛情讓我們直立行走!
我們不知道那個元謀和周口有啥關系,反正就覺得常先生寫得好。
半個月之收到回信,馬麗麗說,如果再胡說八道,就不理我了!
于是,常先生也被我追着打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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