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聲音要比他低許多,根本聽不清到底說了什麼,隻有扣動盅甕般沉悶含糊的餘音。
我一顆惴惴不安的心稍稍安了幾分,微微偏轉了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柳居風,烏金銅鬼面具後一雙眼睛透出湛清如洗的光,他低頭看我,以嘶啞的聲音低聲說:“我們先離開這裡。”
府中依舊透着沉酽酽的寂靜,衆人似乎都不願多言,我想也許是與近前的局勢有關,又或許是因為父親朝中的死對頭姜彌的造訪。
從父親書房走脫了出來,我一直在想姜彌說的那些話,他說是父親出賣了尹家,才害的尹家被滿門抄斬,且說得有理有據,父親也沒有反駁,好似默認了。我的心底好似高山孤隘的回音般固執的響着一句話,為什麼?為什麼?
父親與尹氏的關系那般親厚,他與懷淑名為師徒卻情逾父子,我們全家都倚仗着尹家獲得了令人傾羨的尊崇,他為什麼要去出賣自己的恩人、親人?
柳居風将一盞茶放到了我跟前的案桌上,未置一言又坐了回去。偏室裡焚着香,是那種清甜而帶些苦味的香,輕飄飄地拂過來沾上衣帶。
我才又想起了眼前這個人。他怎麼偏那麼巧就在那個時候去了父親書房?姜彌的話他又聽去了幾分?
懷着複雜的心情複又去打量眼前的這個人,他長衫磊落,舉止清逸,戴了那樣一樣駭人的面具令人看不清本來面目,金屬流溢出清冷渾朔的光,襯得整個人愈加神秘莫測。
我若要在這個時候開口問他,豈不是自揭了長短。他是化外掌道,應該對這些陳年舊事也提不起興趣吧。
馮叔進了來,一見我緊拍了拍大腿,道:“太子妃,可找着你了……嬿好已把卧房收拾妥當了,晚膳已備齊整了,公主從寺廟回來了,正想着見你呢。”他一回身朝柳居風稽首:“柳掌道也一同來吧,公主也正惦記着您呢。”
我在心裡有了計量,穩穩當當地坐在椅子上,問馮叔:“母親現在何處?父親可否跟她在一起?”
“公主正在小公子的卧房,侯爺現下恐怕還窩在書房裡呢……”
我蓦然起身,看了看馮叔,又看了看坐得穩如紮根大樹的柳居風,說:“我要去書房見父親,晚膳你們先用,不要讓任何人打擾我們。”
馮叔一愣,猶猶豫豫地看我,“這怎麼話說的,好容易要吃頓團圓飯,大公子一會兒也回來了……”
“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我們。”我複又說了一遍。攬過臂袖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庭院裡枯葉落了一地,仆從正拿着掃帚殷勤地清掃,将那些枯黃的落葉堆聚在牆頭根,點了火徐徐焚燒着。
書房前依舊靜谧,卻多了人煙,穿着雪絨毛紅坎肩的侍女正端着茶盤出來。屋内透出一抹昏黃的燭光,将人影勾勒在窗紙上,顯得安然而靜好。
我心想,若這份靜好不是以别人的性命為代價而換回來的,那該有多好。
輕輕推開門,父親在一片卷帙中擡頭,神色中有些微的茫然,好似我的到來打破了他的冥思。見是我,他輕舒了一口氣,勉強地在面上浮起一抹笑容:“孝钰,找爹有事?”
這樣溫眷閑雅,飽讀詩書,知禮識義的父親,怎麼會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怎麼會去害死自己的恩師和好友。
我隻覺胸前梗了一股氣,壓的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了,但還是笑了笑,反身讓門前的仆從和侍女到廊院前守着,不許任何人靠近。
輕輕将門推上。回身在父親案桌前的木椅上坐下,在他微微詫異的視線裡,緩慢開口:“爹,你……為何要出賣尹氏?”
父親瞪圓了眼看我,面容一時陰晴不定。
“孝钰,你……你胡說些什麼?”
我緊攥住了手裡的絲帕,為父親流露出的憂悒痛苦而心恸,他的鬓發在燭光裡隐隐透出銀白,眼角眉梢也起了細細的皺紋,他老了,在所有人都認為他春秋鼎盛,能與當朝左相争一争高低的時候,悄悄地老了。
我們兩個都未語,父親看了我一陣,默然将視線移開,了然道:“原來今天下午在書房外的人是你。”
窗邊一枝紅梅婆娑伸展,帶着一股凄婉的妖娆。父親盯着那一株紅梅看了許久,再開口時嗓音好似染了一絲夜色的蒼茫,略微沙啞而粗嘎:“爹此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沒有安份地待在吳越,偏要北上長安來求什麼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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