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珺早就到了,坐在高高的吧台椅上&ldo;哧溜哧溜&rdo;地喝豆漿:&ldo;都幾點了?你有點當老闆的腔調好嗎?&rdo;聳肩、擡眉、攤手,後退一大步,魏遲身體後仰,伸長脖頸往隔壁理發店裡望。嚴俨正在替人剪發,黑毛衣的袖子高高卷起,露出一截白白的手臂。十指上下翻飛,細碎的黑發雪一般飄飄落地。嚴俨的行情很好,下了班吃夜宵的時候還不斷有人打手機找他:&ldo;嚴俨,明天上午有空吧?我過來剪頭。啊?小陳也要來?哎呀,推掉她,我都等你等了好幾天了……你知道的呀,我隻有上午有空。&rdo;都不用留心去聽,百分百是女客,一個個把喉嚨掐得細嫩,黃河般九曲十八彎。魏遲聽得受不了,拜托啊大嬸,你孫子都會打醬油了好嗎?人前的嚴俨總是顯得很矜持,嘴角勾得淺淺的,話也不多。女客們叽叽喳喳地說東道西,忽然一個回頭:&ldo;嚴俨,你說是吧?&rdo;他就會很誠懇地點頭:&ldo;嗯。&rdo;順便附送一個稍許明朗的微笑。有人雙頰泛紅,有人惬意享受。魏遲在外頭看得真切,歪着嘴&ldo;切‐‐&rdo;一聲低嘲,女人。叼着豆漿袋子把腦袋探進玻璃門裡,魏遲喊:&ldo;嚴俨。&rdo;嚴俨聞聲回頭。魏遲痞痞地招手:&ldo;早。&rdo;走出兩步再回身,嚴俨的視線必定來不及收回,魏遲對他扮個鬼臉,嚴俨抿嘴,而後低頭,而後擡眼露個笑。每天每天,魏遲樂此不疲。珺珺坐在店裡抱着臂膀皺眉:&ldo;你能再無聊一點嗎?&rdo;魏遲一本正經地跟她講:&ldo;你是在嫉妒。&rdo;九零後的小女生連不屑的表情都懶得做,利落地甩給他一個背影。魏遲用櫃台上的水筆戳她的肩膀:&ldo;喂。&rdo;&ldo;幹嘛?&rdo;&ldo;最近有什麼想看的電影?&rdo;那天下午,珺珺憤憤不平地跟阿三阿四們抱怨:&ldo;我就說嘛,太陽怎麼可能從西邊出來?搞半天原來不是找我看電影……&rdo;周末的電影院是情侶的天下,他們雙雙對對地來,雙雙對對地入座,雙雙對對地頭靠頭親昵說話,雙雙對對地閃瞎旁人的眼。魏遲和嚴俨坐在後排的角落裡,手和手之間隻隔了一桶爆米花。和魏遲在一起不愁沒有話題,一路過來盡是他扯七扯八地瞎扯,七搭八搭,從遊戲講到人生,又從人生回到遊戲。網遊公會裡那些堪比九龍奪嫡的你争我鬥,歌舞升平下看不見的暗潮洶湧。哪家公會撬了哪家公會的牆角啦,誰家會長的老婆曾經和誰誰誰有一段啦,還有那誰誰誰要死要活鬧着要和對頭陣營的誰結婚……說得比說書還精彩。嚴俨嚼着爆米花說:&ldo;胖子是不是喜歡那個玩男号的天邪?&rdo;魏遲大驚:&ldo;你怎麼知道的?&rdo;&ldo;最近下副本胖子總是拖着她。&rdo;嚴俨波瀾不驚地回答,而後話鋒一轉,&ldo;公會裡新來的那個叫小纖的挺黏你的。&rdo;魏遲大而化之:&ldo;不會呀,我怎麼沒覺得?&rdo;&ldo;哦,那就算了。&rdo;雙眼平視前方,電影還沒開場,嚴俨看着空空如也的大熒幕,&ldo;小女生聲音挺好聽的。&rdo;經常在語音頻道裡聽見她撒嬌,逢人就哥哥姐姐地叫,愛笑又愛鬧。魏遲往嘴裡丢了一粒爆米花:&ldo;小女生嘛……才十五歲,小妹妹。再說又是新人,有空就帶帶她。&rdo;&ldo;嗯。也是。&rdo;嚴俨依舊語氣平淡,抓一把爆米花一粒一粒送進嘴裡,&ldo;對了,他是男的。&rdo;&ldo;哎?&rdo;&ldo;他用娃娃音變聲器。&rdo;&ldo;啊?&rdo;不疾不徐地,嚴俨娓娓道來:&ldo;他是公會裡的雪菜介紹進來的。我問過雪菜了,是他同學,男的,今年大二。至于為什麼用女号,你懂的。&rdo;魏遲遲鈍地眨巴着眼睛。嚴俨轉過頭,露齒一笑:&ldo;尤其是遇到你這樣好說話又有責任心的『男』會長的話……&rdo;&ldo;咳咳……&rdo;爆米花卡在了喉嚨裡,魏遲掐着脖子不停地咳。手裡的爆米花吃完了,嚴俨輕松地拍拍手。良久,燈滅了,銀幕亮起。魏遲問嚴俨:&ldo;你怎麼對這些事有興趣?&rdo;&ldo;練級太無聊,找些别的事做做。&rdo;嚴俨鎮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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