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悅固執起來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
桑吉悅換了身衣服,悶在房間裡久久未出。是齊卓理過來生拉硬扯出去的。
她出來時已經過去了兩日,齊卓理還保持着之前的服飾,頭發散至腰間。
桑吉悅什麼都沒說,反倒是齊卓理做了一桌子熱氣騰騰的菜,順帶着放下了兩罐桂花釀。
“這是去年做的酒,我和大師兄想着你出來能喝。”
桑吉悅面上還有明顯的情緒,她微微一愣,偏過頭去。
她今日穿着一襲嫩紅釘小線胡王錦妝花緞和卡其宋人繡畫廣袖斜褐袿衣,下衣微微擺動竟是一件灰黃毛巾繡獸錦挑線裙,绾成了靈蛇髻,耳上是編絲羟矽硼鈣石耳墜,白皙如青蔥的手上戴着燒藍花玉手镯,腰間系着花粉紅蝴蝶結子長穗五色腰封,輕挂着扣合如意堆繡香囊,一雙繡玉蘭花攢珠小靴。
齊卓理打趣一句:“今日穿的如此精緻,是有很開心的事情嗎?”
桑吉悅垂下眼眸,她盯着還冒着熱氣兒的飯菜,忽地開口:“二哥哥...”
這聲稱呼叫的齊卓理心頭一顫,偏頭去看,那小姑娘還如當年般嬌俏可愛。
“我在呢。”齊卓理應下那聲二哥哥,面上重新擠出了招牌的笑容:“小吉祥想說什麼呢。”
桑吉悅卻隻輕輕搖頭,她額前兩葉薄劉海微微卷翹,卻也是有些長了。桑吉悅使勁的眨眨眼,總感覺頭發紮到了眼睛裡面。
“你也不記得了嗎...”桑吉悅那樣使勁的眨眼,可卻隻眨出了一串淚珠。
齊卓理也愣在那裡,他布菜的手一頓。
“什麼記不記得的,這麼多年了...”
桑吉悅盯着通紅的眼眶猛灌了一杯酒。
齊卓理愣愣的看着桑吉悅,最終隻歎息一聲,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都過去了,我們總是要向前走的。”
桑吉悅卻搖頭:“師尊離世前也是這般,忽地消失不見,回來時隻呆愣在溫泉裡。”
春二月,驚蟄剛過。
萬物都逐漸複蘇,春風微微吹過,吹起靈草冒尖。
齊卓理屋外養着之前從靈山上挖來的靈花,此刻正一點點吐息。
“今日是師尊生辰...”桑吉悅輕聲道“二師兄,若連你都忘了,那我真不知道該和誰說了。”
她終歸是換回了那個稱呼。
“小吉祥...”齊卓理整理措辭,想讓自己的話不那麼傷人“若我們飛升不了,始終要面對死亡的。”
一滴清淚劃過少女臉頰,她罕見的流露出一絲無措。
“你們都要離我而去嗎?”
齊卓理抿唇不再說話,他端着酒杯敬桑吉悅。
“二師兄”桑吉悅睜着通紅的眼眶,她擡眸盯着齊卓理“三千年來真的沒有人飛升成功嗎?”
......
在靜默中得到回答,桑吉悅也不再多問。
兩人伴着微風,再沒說一句。
兩壺酒一下子就空了,恰巧此時天空飄雨。
“小吉祥要回去嗎?”齊卓理問。
桑吉悅仰頭看着這毛毛細雨。
“不了,我要去看看師尊。”
“那大師兄那裡我先看着,有什麼問題你問我。”
“好。”
他們的師尊葬在門派内靈氣最濃郁的地方,那地方處于山林深處,外層設立了多層結界。
桑吉悅來時見師尊墳前放着幾束白花,不像是人放來的,像是靈獸叼來的。
她沉默着沒有說話,隻拿出方手帕擦拭着墓碑。
天空下的那雨不知何時變大了,濺下來隻濺了一身泥濘。
“師尊...”桑吉悅嗓音有些沙啞,那是強壓哭腔導緻的“你怎麼還不回來啊,弟子真的等了好久好久了。”
雨砸在桑吉悅那道身行上,桑吉悅沒有用靈力去抵擋,隻任由雨水打濕她。
面上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混雜着滴落到泥土裡。
桑吉悅每一年都會來這裡,即使閉關。
此處有一守護靈獸,是她師尊生前的坐騎。
墓碑被雨水沖刷的幹淨,上面無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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