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的視線從那張口供上移開,不急不緩的開口,“大公主的清思殿何時有了禁獄的刑審之能?”
一漫将口供随意的拿在手上,“那宮女本就因為給我下毒而心生愧疚,恰巧被我宮中的人抓獲。她懊悔至極,受不住良心譴責,便在口供上簽字畫押了,哪裡還需要什麼刑獄?德妃娘娘為何明知故問。”
德妃看了一眼上首的皇後,“大公主是有福之人,隻是這口供,真的是下毒之人簽字畫押的?”
一漫微微一笑,将口供折起來,放回松果手中,從容的坐回椅子上。
“是不是,問問下毒之人就知道了。還請母後恕罪,兒臣越俎代庖,見那下毒的宮女也是被迫下毒,且在宮外的家人已經被人暗害,實屬可憐之人,便免了她的死罪。如今她就在殿外作為人證等候。”
皇後心跳越來越快,像是多年被德妃這個烏雲籠罩在頭頂,終于要見到陽光一般,“喚人進來,快。”
德妃垂下眼睛,仿佛超然物外,随手拿起茶杯抿了口茶。
聽到傳召,一直等候在殿外的呂帛,親自扶着早春往殿内走。
德妃放下茶杯,不經意的擡眸,而後緊緊地抓住手下的扶手,面色平靜的看着早春安靜的往前走。
“如今人證有了,大公主可準備了物證?須知此事重大,容不得半點差錯。”
一漫淡笑着拿過那本花名冊,放在手裡小幅度的掂了掂,“自然是有的,不過是費些功夫罷了。雖說宮中上上下下數萬人,但正如風過吹起波紋,想查自然是能查到的。不說别的,單是掖庭那些罪婦之中,就藏了不少奇人異事。”
此時早春被呂帛扶着,已經走到了靠近下首那些中低階嫔妃的地方。
德妃瞥了一眼中間有一道明顯空隙的花名冊,點了點頭,“難為大公主小小年紀想得周到,竟然準備的人證物證齊全。反觀七公主,就不如大公主這般妥帖了,臣妾近日正在考慮七公主的親事,真是操心。”
一漫垂眸淺笑,将花名冊随手放回托盤,擡了擡手,呂帛又将早春扶着轉身走了出去。
怎麼好好的說起親事來了,皇後疑惑的看着下首不動如山的一漫和德妃。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高嬷嬷,隻好順着德妃的話開口,“七公主說起來明年年初該及笄了,也該考慮着了。”
德妃笑了笑,“正是,臣妾聽皇上說過,崔尚書的侄子崔公子,榮域郡主家的周公子都是适齡未婚的,臣妾還拿不定主意,需要皇上和娘娘幫忙考慮。”
皇後點點頭,“應該的,隻是這兩人都身無官職,聽聞榮域郡主家的周公子曾立誓此生不入朝堂,怕是難以成人之美啊。”
雖說這兩人都沒有官職,但身後皆是世家大族。崔家不用說,盤踞東洲,隐約成藩王之勢。便是周家,不止有榮域郡主,還有在朝為官的周家兩位大人。也是名門望族,在錦都也傳承數百年了。就算年少輕狂發誓不入朝堂,那些入了朝堂的難道還能比這幾個世家公子地位高嗎?這是變着法的在利用七公主拉攏世家為七皇子助力。
德妃無奈的搖搖頭,“如今的兒女真是半點不由得父母了,就有勞皇後娘娘幫忙相看了,等定下來,趁着及笄,也算是好事成雙了。”
怎麼這麼急?聽意思是要趕在及笄之前完婚。就算光行一遍六禮也該過了大半年了,何況是天子嫁女?這般不符合規制,皇後思索了一下,也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一漫笑了笑,起身行了個半禮,“如此好事成雙,真是要先恭賀德妃娘娘和七妹妹了。待七妹妹大婚之時,我定會前去送妝拜賀。”
德妃淡笑着點點頭,“你們姐妹自小就分開了,多了些生疏,正好趁此機會,多相處些,等日後大公主也嫁出宮後,也好姐妹扶持。”
一漫淡笑着點點頭,“這是自然。”
下首的嫔妃聽到現在仿佛身在雲裡霧裡似的,聽得懂德妃和大公主的每一句話,怎麼連起來就不明白了。本來要揭發狀告下毒之人的事情,就給七公主定下及笄之前的親事了呢?
如季充容等人眼觀鼻鼻觀心的聽完,雖然隐約聽出些暗語,但也隻能放在心裡,回去猜測。隻是越發不敢小瞧這位大公主了,三言兩語,不知與德妃做了什麼交換,竟然扯到了七公主。
皇後此時也反應過來什麼,有些擔心又責怪的看了一漫一眼。
見皇後皺眉,一漫告了一聲罪,“母後午後勞累,打擾母後太久了,兒臣先行告退,明日再來請安。”
皇後想叫住一漫,高嬷嬷給皇後遞了杯茶,皇後歎了口氣,手指扶住額頭,微微蹙眉,“既如此,那你便退下吧。”
“是。”
一漫行了一禮,帶着紀藍松果和托盤裡的證據走了。
衆嫔妃聽到皇後勞累,便也紛紛告退。
出了清甯宮,看着呂帛在遠處彎腰行了一禮,一漫點點頭,應對着打招呼的衆嫔妃。
德妃扶着秦姑姑的手臂緩緩走出,看到一漫停下腳步,“大公主雖是藥童出身,懂得些岐黃之術,卻也要保重身子。夏日炎熱,莫要貪涼去水邊玩耍啊。”
一漫垂眸一笑,負手上前,幾乎貼在德妃衣裙,壓低聲音在德妃耳邊,“下毒也太老套了吧,白仁宜就被你養成這種蠢貨了?”
一漫後撤兩步,扶着紀藍的手臂,轉身離去。
秦嬷嬷身後一個小宮女不知是不是想出頭,不忿的看着大公主的背影,“這大公主為何不向娘娘行禮,竟然不知道尊卑有别嗎?”
秦嬷嬷驟然回頭,如刀一般的橫過去,吓得小宮女瑟縮一下,低着頭呼吸急促。
平日裡不苟言笑的德妃娘娘此刻竟好心的開口解釋,“她是得了封号的嫡公主,與本宮同是一品。不行禮,也不會有人懲戒。”言罷瞥了一眼小宮女,秦嬷嬷會意,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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