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架停在上書房門口,何文庭撇開趕車的小内侍,親自擡手打簾伺候着甯懷瑾下了轎。
“王爺,您可算來了。”玲珑沖着甯懷瑾福了個禮,一邊跟在他身後往屋裡走,一邊面色微苦地告狀:“陛下勤政,奴婢勸都勸不動。”
玲珑說着,擡手一指門口候着的太醫:“您看太醫這都在這候着,等着給陛下請平安脈呢。”
甯懷瑾不語,隻眼神淡淡的往旁邊一掃,隻見那太醫站在一旁上書房門口,肩上一層薄霜,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本王不能替陛下做主。”甯懷瑾說:“勞煩太醫再等等。”
甯懷瑾今日出門急,衣服也沒來得及仔細打理,深綠色的常服外隻配了件略舊的墨色大氅。但饒是如此,他後背依然挺得筆直,通身仍是一股子皇家貴氣。
雖然他平常也是一副面色淡淡的樣子,可何文庭從小就跟着甯衍長在恭親王府,自然知道這位王爺此時的心情絕對稱不上好。
隻是甯懷瑾雖然着急,規矩卻一向很好,他在上書房門口站定,淡淡地道:“勞煩跟陛下通傳一聲,就說恭親王求見。”
“哎喲,王爺說的哪的話。”何文庭趕緊上前替他推開了上書房的門:“陛下早有吩咐,若是王爺來了,徑直進去便是,不必守那些虛禮。”
甯衍不太喜歡吵鬧,所以上書房中的宮人一直不太多,現下又被甯衍遣走了大半,偌大的上書房裡倒顯得空空蕩蕩的。
甯懷瑾走進去的時候,甯衍正撐着腦袋,努力打起精神付手裡的奏折,批複好的那堆整整齊齊的摞在一邊,眼見着剩下的已經不多了。
安靜的上書房随着旁人的進入多多少少添了些人氣,小皇帝随手在奏折上寫了兩筆朱批,将手中這本批閱完畢,才扔下筆擡起頭,沖着甯懷瑾招呼道:“皇叔來了。”
小皇帝坐在書案之後仰着頭看他,聲音軟軟糯糯的,帶着些難過的鼻音。
面色冷淡的青年眼神在瞬間柔和下來,輕聲問:“聽說陛下身子不太舒服?”
甯衍沒說話,他挪了挪屁股,從龍椅上歪過身子,沖着甯懷瑾伸出了手。
甯懷瑾躊躇了一下,還是沒抵抗住那雙水汪汪的桃花眼,他走過去繞過書案,站在甯衍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好像是有點燙。
“陛下——”
甯懷瑾剛想說太醫就在外頭候着,結果一句話沒說完,甯衍突然伸手環抱住了他的腰。甯懷瑾愣了一下,後半句叫太醫的話也沒說出口,任由甯衍緩緩的收緊手臂,側過頭在他胸口蹭了蹭。
甯懷瑾衣服上的蟒紋刺繡比布料更硬一些,将甯衍的臉頰蹭的有些紅。
陛下最近怎麼黏人這樣厲害,甯懷瑾迷迷糊糊的想。
他這位皇帝侄子年歲小,性情也好,有時候确實愛撒嬌了些,隻是他礙于帝王威嚴,甚少會在人前露出這一面來,也不知今日怎麼了。
“陛下陛下,都是陛下。”甯衍的聲音有些委屈——生病的孩子多少有些無理取鬧。少年揚起頭,眨了眨眼睛看着甯懷瑾,眼睛裡霧氣蒙蒙的:“我要不是陛下,皇叔就一點都不想我。”
第7章撒嬌
甯懷瑾一向是對甯衍沒什麼辦法的。
當年甯衍出生時,甯宗源已經年老,宮中正為了儲君之位争得暗潮洶湧,安靜的水面下全是不得見人的陰私手段。
是以當年甯懷瑾從甯宗源手裡接過甯衍時,還以為他這位皇兄是想保全這位出生後就沒了娘的小兒子,讓他離這些污糟事遠點。
而後來,當甯懷瑾發現甯宗源的盤算時也已經晚了。他自己當時年歲也不大,跟那孩子朝夕相處了三年,怎麼也沒法再冷下心腸将甯衍看做一個與他無關的皇帝。
于是甯懷瑾被迫上了這條“賊船”,日日謹小慎微地守着甯衍,直到今日。
一晃十年過去,說句相依為命也不為過了。
“這是哪的話。”甯懷瑾摸了摸他的頭發,軟着聲音說:“就算您不是陛下,我也一樣擔憂。”
“那皇叔頭些天也不知來看我,前幾天外頭獵場送了新鮮的鹿肉進來,我着人去請皇叔進宮吃暖鍋,皇叔也不來。”甯衍毫不吝啬地對甯懷瑾展示着他孩子氣的一面,他拎着甯懷瑾的袖子晃了晃,不滿地說:“皇叔又将自己穿的這樣老氣,之前送了皇叔一堆顔色鮮亮的緞子,都不見皇叔穿上一穿。”
從甯懷瑾進門開始,屋内一些年紀尚輕的内侍宮女就都自覺退了出去,隻餘下何文庭一個人随時等着甯衍吩咐。
他站在離禦座最遠的房間角落,懷中環抱着自己的拂塵,低眉垂眼地站在角落裡,對甯衍和甯懷瑾的相處充耳不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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