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魂野鬼我見得多了,運氣到了,有時候還能做一回髒東西。”手上加了幾分力道,傅斯乾似笑非笑地說,“坐好,話本裡沒提到過嗎,剛從墳裡爬出來的髒東西給你把脈時,你最好乖乖坐着别亂動。”
風聽寒:“…………”
“有事沒事别老看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年紀輕輕的,多看點正經的書。”
說着,他還刻意加重了“正經”二字的語氣。
風聽寒:“…………”
風聽寒想起自己上午看的那本書,封面上的字已經破爛得無法辨認,但他依稀記得書的名字是《風月傳——昭元仙尊與諸女子不能提的二三事》。
好像是不怎麼正經。
沒找到琉璃燈,所幸破廟裡還有木柴稻草,其餘修者圍坐在一起,沒一會兒工夫就生好了火堆,跳躍的火光一點點照亮了四周,同時照亮了傅斯乾臉上帶着笑意的神情。
涼風從破了的窗戶中闖進來,一廟寂靜。
齊書昀的視線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眉頭一皺,不動聲色地斂了情緒,又挂上了笑:“早就聽聞仙尊收了個徒弟,破觀音幻陣,奪比試頭名,實乃人中之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嘴上誇着風聽寒,眼底盡是嘲弄,倒像是敷衍都懶得敷衍,仔細看隐約還能看出一點鄙夷。
風聽寒醒來時已經在飛舟上了,根本不知道期間發生了什麼事,甚至連齊書昀是誰都不清楚,聽到這話不明所以,也不知自己何時得罪過這人,隻一頭霧水地眨了眨眼,謙虛回道:“虛名而已。”
“虛名也是名,仙尊教導有方,我亦早就想結識風兄。”齊書昀語氣嘲弄,“本以為前日會見到真人,沒想到還是拖了兩天,風兄果然貴人事多。”
風聽寒眯了眯眼,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面前之人。
前日是比試大會宣布結果的日子,齊書昀不提,他都忘了這回事,傅斯乾從儲物镯中取出一個木匣子,這是比試大會第一名的獎勵,之前風聽寒昏迷不醒,樂正誠便直接将東西放到了他這裡。
“之前忘了給你,比試大會上你赢來的小玩意,看看喜不喜歡。”傅斯乾将木匣子遞給風聽寒,笑得懶懶散散,“晏君行那厮的東西,總不會太差,若是差了,我讓他重新換一個。”
這話說得理所應當,又不要臉至極,與傅斯乾的行事作風十分相符。
風聽寒微訝,讷讷道:“何須如此勞煩師尊。”
“這有什麼勞煩的,一句話的事兒。”傅斯乾瞥了齊書昀一眼,意有所指道,“你既是我的徒兒,怎能叫旁人欺負了去?”
風聽寒此時也反應過來了,他本就是玲珑心思,略一思索便明白這人是在給他找場子呢。剛才齊書昀明褒暗貶冷嘲熱諷,傅斯乾回的這句就是把事情攤開到明面上了,半是警告半是威脅,光明正大地在給他撐腰。
修行亦修心,修者們都會察言觀色,傅斯乾明裡暗裡敲打了齊書昀一通,當着一衆修者的面,毫不含糊,一點都沒給藏劍峰留面子。
其他門派的态度大略可分為三類:或隔岸觀火,看熱鬧;或竊竊私語,嘲笑齊書昀碰了一鼻子灰;或在感慨風聽寒命好,能拜昭元仙尊為師。
對此,傅斯乾沒想那麼多,他隻是見不得風聽寒一副懵懵懂懂,被損了還笑臉相對的蠢樣,至于齊書昀,是那人自己送上門來的,怨不得他殺雞給猴看。
齊書昀不似江清如臉皮薄,大大方方地笑了笑,完全沒把這當回事,又感慨起來:“昭元仙尊對徒弟護得這樣緊,師徒情深,好生叫人羨慕。”
“師徒情深不是理所應當的嗎?”再一不再二,風聽寒歪了歪頭,語氣裡滿滿的疑惑,“難道你師尊對你不好嗎?”
本來沒什麼,風聽寒這麼一問,話裡話外的味道就變了,衆人看向齊書昀的目光頓時複雜起來,隐隐帶了點譴責意味。
誰人不知,绛水城的小公子拜了藏劍峰掌門為師,嫡系親傳,在整個門派裡橫着走,吃穿用度處處講究着呢,不然怎麼出行一趟還得專門給他配個廚子。
這要還說不好,那可真是狼心狗肺了。
點到為止,風聽寒向來懂得把握分寸,也沒揪着這事不放,說完便低着頭一門心思地研究手上的木匣子。
傅斯乾看了看僵住的齊書昀,又看了看低頭捧着木匣子的風聽寒,腦海中突然冒出來一個詞——天然黑。
白到深處自然黑。
風聽寒大概就是這種人,黑不自知。
破廟的牆缺一塊少一塊,淡淡的金光結界外,霧氣越來越濃,四周一切都看不清了,濃霧宛若一池黑墨,在結界上逡巡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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