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個人溜溜哒哒從外面回來時,老和尚正舉着手準備拍蚊子,荀若素當即沖他念了聲“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和尚隻能回禮,繼續一本正經地喂這些吸血蟲。
老住持被蚊子咬是他缺德自找,荀若素并沒有舍命陪君子的意思,她見和尚也被叮得差不多了,這才道,“進屋說吧,山上都是花腳蚊子,咬人又狠又毒,一個包能癢好多天。”
“……”老和尚從頭到腳連腮幫子都被叮了幾口。
房間中陰涼,這會兒太陽已經下去,隻剩一點餘晖,日光燈白慘慘地打在牆壁上,荀若素與薛彤坐床,晏清霸占了唯一的凳子,老住持礙于身份,既不好跟着坐在床上,也不好觊觎空出來的桌子,于是垂手而立。
他感覺到自己被針對了,卻不知因何得罪了眼前人。
“阿彌陀佛,”老和尚也直接,“不知我哪裡招待不周。”
沒等荀若素說話,倒是薛彤先輕笑了一聲,“院子裡不幹淨,這兩日應該也出過事。你既然希望我來解決,就應該實話實說,用這種方法強留,還将普通人牽扯在内,就有些離譜了吧?”
“話不明說,藏藏掖掖,莫非你要解決的,是一樁醜聞?”
一事未決,再生一事,淩霄寺看着金光爍爍,竟能牽扯這麼多魑魅魍魉。
薛彤站在院外時,就覺得這裡不大對勁,陰寒之氣聚攏,陽光落在眼裡是一分不少,穿過樹冠落在地上的卻屈指可數。
若要形容,就好像這座院子是個封閉的水晶球,裡面的造景都是假象,而光是從水晶球外透進來的,因此雙眼看到的并不真實。
老住持的心思被當面戳穿,但他仍是那副八風不動的慈悲模樣。
薛彤又道,“你吃這些苦,隻是在消你的業障,某些人看着壞心眼一大堆,卻還是給你留了後路,否則你将晏清這樣的普通人牽扯其中,隻要形成了因果,多少褪層皮。”
她說着,瞥了一眼荀若素。
荀若素看天看地看蚊帳,就是不看薛彤。
“不愧是那邊的人,”老住持并沒有否認自己的缺德行為,他隻是頗為尋常地感慨了一聲,“該瞞不過的還是瞞不過。”
天要黑了,薛彤手中還捏着風信子,這是她今天的任務,若中間出了差池,不知道會有什麼影響。
“這院子裡應該住過女人,就在對門的寮房中,而我們此刻呆着的地方,是住持您的房間。”
荀若素的手指尖摩挲着她僅剩的一枚銅錢,渡人輪回的事上她不如薛彤,但荀家天賦在算而不在渡,這院子裡的事又如何瞞得住她。
荀若素開口又道,“月上槐樹梢恐非吉兆,薛彤還有重任在身,希望住持不要故意拖延時間。”
陰邪之物最喜歡在室内以及夜晚出沒,隻要夏日的餘晖落盡,他們四人被院子困住,就算薛彤想拒絕也已經在羅網之中,不得不解決眼前的問題。
荀若素想,“這種磨人上工的方法我十五歲就輕車熟路,出家人還是太單純。”
老住持接連被戳破心思,再厚的臉皮也繃不住有點發紅,他咳嗽了一聲,“兩位想知道些什麼?”
“……”晏清将自己縮在太師椅上團成一個球,他的目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越發想不明白“吃飯前兩個人還冷若冰霜,怎麼這會兒又齊齊對外?”
随即,晏清挺了挺腰闆,有荀姐和老闆在,誰也不能欺負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人時:小學生掐架
牽扯第三個人:一緻對外!
第15章
這座院子已經三十餘年不曾對外開放,三十年前,元戒也隻是佛前一個小沙彌,當時淩霄寺正在第一輪擴建,前山熱鬧的厲害,後山就顯得缺乏人氣。
擴建期間,寺院是不對外開放的,但元戒的師父,當時的方丈卻從山下帶上來一個美貌的姑娘,姑娘自稱姓陳,陳槐月,是方丈俗家的妹妹。
陳槐月上山的那天雨下得很大,方丈攙着她,她懷着孩子,一條腿瘸了,漂亮的臉上也有道血痕,從耳後到嘴角,雖然猙獰,卻更顯得凄楚可憐。
“那是被她丈夫打的,小月來寺裡之後,情緒一直不穩定,有時候消極愛哭,有時候會把自己悶起來摔東西,”元戒歎了口氣,“我師父與小月年紀相差很大,再往前溯十七年,小月出生時,社會保障還不全面,偏遠地區的窮,就真是窮到溫飽難濟,為了一口吃得也能紅了眼。”
“小月家生這個孩子,就是希望生個女兒,從小賣了,能換全家人的生路,我師父十幾歲,不願意,差點被打死,跟家中鬧翻後,幾經波折才到了淩霄寺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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