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買東西嗎?”身側響起了一聲嬌嬌滴滴的女聲,甯桓聞言擡起了頭。隻見那台闆上擺着幾顆血淋淋的頭顱,眼睑被剪去,一雙雙布滿血絲驚恐的大眼瞪向了甯桓,“這是我這裡新到的人皮面具,小公子不看看,價格好說。”
那女子手上沾滿了血,滴滴答答地掉落在底下的砧闆上。周圍透出的腥腐味令甯桓作嘔,“不……不用了。”甯桓磕磕絆絆地回道,縮回了肅冼身後,眸光落在腳尖上,這會兒再也不敢胡亂地朝着四周望去。
“他們是人是鬼?”甯桓小聲地問道。
肅冼瞥了眼周圍,目光落在了一旁的“人肉鋪子”。那壯漢娴熟地砍下了一條人腿,身後的牆上還懸挂着幾具人屍。肅冼嫌惡地皺了皺鼻子,回道“是人。”
“那這裡……”甯桓微微瞪大了眼眸。肅冼似乎明白了甯桓的意思,他回道,“這裡是三不地,官不管、商不來、凡人不留。這裡的事兒我們不能管,也管不了,是規矩。”
“那若是這裡的人在外邊作惡呢?”甯桓憂慮地問道,“總不能任由他們為非作歹吧。”
“這裡還有一條規矩,不能動外邊的人。”肅冼勾起嘴角,笑意卻未達眼底,“黑吃黑,誰知曉他們哪天又會死在何人手裡。”他微蹙了蹙眉,繼而又道,“這些年楊家人躲在這裡,究竟是為了避誰?”
“那……”甯桓猛地一怔,忽地想到了什麼,他擡眸警惕地望向周圍,驚覺除去方才那幾人外,街上的所有人幾乎都繞着二人走。逼仄的小道竟為二人岔成了兩條,他們見甯桓的視線看過來,眼神中透出一抹驚慌之色,快步走開。甯桓自知自己絕對是沒有那本事的,他抽了抽嘴角,問道:“肅冼,你不是頭一回兒來了吧?”
肅冼挑了挑眉,不以為然地應聲道:“畢竟這裡能打聽到外邊人不知曉的消息。”
肅冼帶着甯桓來到了一座大門緊阖的宅院前,他輕輕敲響了門,門縫中探出了一張蒼白的臉,“找誰?”竟然是一個孩子的聲音。
“我找楊齊。”肅冼沉聲說道。
第97章
“主人今日不見客,還是請回吧——”木讷呆闆的臉上,漆黑的瞳仁在眼眶中轉了轉,他嘴未開阖,那熟悉的孩童聲卻從門縫後邊響起。說罷,就要将門合上。誰知肅冼的右腳飛速地抵入了門縫中,他側着身子靠在紅漆大門上,手肘微微用力,原隻露出半寸縫隙的兩扇大門很快成了大敞狀。
“告訴你家主人,說錦衣衛指揮佥事肅冼有事找他。”他斜睨着擋在門前的小童,微微揚起的下颚顯出了一副漫不經心的摸樣。甯桓下意識地順着肅冼的目光去打量門後的人,那張蒼白的臉上并沒有過多的表情,隻是熟悉的童聲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回道:“主人今日不見客,還請回吧。”
肅冼“啧”了一聲,微蹙了蹙眉,他不耐地輕哼了一聲,手中的一張黃符兀地貼在了小童的額上。“咯啦、咯啦”,小童的嘴中發出了一陣怪聲,宛如轉動的輪軸被石子卡住,動彈不得。“看來隻能我自己去找了。”肅冼回眸望向身後的甯桓,招呼了一聲,“走了。”
“楊家的家主本是楊瓊,十四年前無故失蹤,由他弟弟楊齊接任。自那以後原本在京城中風生水起的楊家仿佛一夜之間變得銷聲匿迹。我本以為楊家已經離開了京城,直到四年前,來三不地查案,才找到了楊家的藏身之處。”
“所以,趙婉娘說的楊家家主是楊瓊?”肅冼點了點頭。
楊宅在這應是有些年頭了,藤蔓自牆根爬遍了整片圍牆,斑駁的白牆上裸露出了大片的土,坑坑窪窪地像是被釘在牆上的人影。青苔自屋内瓦片的縫隙中冒出,郁郁蔥蔥的植株将整座楊宅或多或少的遮掩起來。天色有些昏暗,明明滅滅的燈燭在不遠處搖曳,楊宅死寂地宛如一座無人打理的巨大墳茔。
“哒、哒、哒。”黏膩的空氣中回蕩着二人的腳步聲。穿過一條長廊,前頭便是一排房屋。光線被長廊周圍攀附的植株層層濾去,稀薄僅能依靠兩側燃着的燈燭照明,幽深地宛如一條通往陰間的墓道。
“楊家這麼大,怎連個小厮也見不到?”甯桓跟在肅冼身後,小聲地嘀咕道。他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周圍,黯淡的燭火下,隻覺得身後始終跟着一道陰恻恻的視線。
甯桓不安地循着那感覺朝後望去,空無一人。他微微蹙緊了眉,目光不經意間掃過頭頂,驟然對上了一雙血色的眼眸。甯桓的心下一緊,整個人踉跄地朝後退了步。隻見眼前的女人穿着一身大紅衣服,面色慘白,青白的手指抓着頂上的柱子,攀在廊上,微俯下身,黑色的長發直直地垂下,飄蕩在甯桓頭頂一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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