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狀元郎,即便他不似季燕然對兇殺事件有着豐富的經驗,也能因着天生聰明的頭腦與細膩的性格而本能地判斷出怎樣處理事情才是最妥當的。
“三公子果然事事想得周全,”我鼓勵地向他微笑,“那麼公子打算怎樣去找證據呢?”
段慈被我一誇,臉又紅了,不敢看着我,隻得将目光放在别處,低聲道:“小生……無能,對找證據一事毫無頭緒,還望小姐能指點一二……呀!”見他一聲低呼過後突然大步邁向窗前幾案,忙忙地将桌上那張寫滿我名字的紙揉作一團揣在袖子裡,臉紅得快要冒出火來。
“是什麼?”我故意問他,以證明我并未看到那紙上内容,好讓他不至于太過尴尬。
果然見他暗暗籲了口氣,結巴着道:“沒、沒什麼……小姐,請、請至堂屋喝、喝茶……”
重新回至堂屋,我望向段慈道:“原本這是貴府家事,靈歌不該多嘴,實在有違婦道。然而人命關天,靈歌也想盡己所能地出一把力,隻是……還請三公子莫要笑話靈歌的自不量力才是……”
“小姐千萬莫要這麼說……”段慈慌忙截住我的話,“小姐的聰穎小生已親眼見過,若能得到小姐幫助,小生……小生……”
“客套話就不說了,我們的時間不多,需趕在兇手湮滅所有證據之前将真相找出來。”我低下聲音迅速地道,“要解決的事情有二:其一,府裡購進杏仁是有定量的,而每日為二夫人熬杏仁粥亦是有定量的,隻要查明最後一次購入杏仁的斤兩、趙嬷嬷吳嬷嬷為二夫人熬粥已用去的斤兩,看看剩下的杏仁是否足量,便可得知兇手究竟是從夥房偷了杏仁還是從外面弄回來的杏仁了。而隻要弄清了用以毒害二夫人的杏仁的來源,我們就可以追蹤兇手在獲取杏仁時的‘在場證明’,嫌疑人的範圍便能縮小。”
“其二,需暗地裡調查二夫人今天早晨去花園之後至她回房之前這一段時間内,府中每一個人的行蹤動向,尤其是……三夫人和四夫人及其身邊之人的行動,切忌不可被衆人察覺,以免打草驚蛇,令兇手有所準備。以上兩點,不知三公子可有辦法做到?”
段慈正癡乎乎地望着我,也不知聽沒聽進去,我隻好幹咳了一聲,他一下子回過神兒來,通紅着臉道:“小姐放心……小生定當竭盡所能辦好這兩件事!”
“哦,靈歌想先聽聽三公子計劃怎麼辦這兩件事?”我不放心地瞪着他道。
段慈慌忙道:“第一件較為容易——府裡采買的賬目都在周賬房處,小生隻需借口查看本月花銷将賬目取來便是,且府裡所有膳食都是有方子的,小生也隻需去掌管膳食的徐大廚處将所有飲食方子取來,便能查到熬杏仁粥的杏仁用量。”
這個段小三因怕我覺得他沒用,慌得連說話也不結巴了,口齒清晰地繼續急促地道:“第二件稍顯難辦,畢竟兇手是誰尚不能循到蛛絲馬迹,每一個人都要問清行蹤,極易令兇手察覺。是以小生想……将二夫人乃被毒殺之事告知我那大哥,大哥性格沉穩持重,且家父不在家時一向由他主持家務。小生想請家兄假借二夫人‘猝死’一事将罪責怪到家中下人身上去,隻稱因他們未能伺候好二夫人才導緻此事發生,以此為借口責令每名下人如實呈報自己從今日早起至此時此刻都做了些什麼,可有人為己證明,若是貪玩偷懶者從重處罰——如此便可将每個人在案發時的行蹤調查得一清二楚,且還可以從側面得知三夫人四夫人的行蹤……隻是這麼一來,實在有些對不住這些家仆丫頭們……”
嗯嗯,不愧是狀元郎,說話雖然結巴,頭腦可不結巴。
我笑笑道:“為了找到真兇,受些委屈是在所難免的,事後多獎勵大家些月錢就是了。——三公子這法子很好。”
段慈紅着臉飛快地瞟了我一眼,低下頭嗫嚅着道:“小姐有如此仁、仁愛之心,定會是位受下人尊、尊敬的少……”說至此突然住了口,尴尬得手足無措。
猜到他的意思是想說,将來我若嫁過門來,會是位受下人尊敬的段府少夫人。……這小子還真禁不得誇,一誇他就激動得把心裡偷偷想着的那點子臉紅心跳的事說出來了。
假裝沒聽懂他的話,對他面紅耳赤的樣子也無視之,淡淡地道:“既然三公子已想好了辦法,那就事不宜遲,請立即着手罷。”
段慈連忙應是,又結巴着道:“小生這便去安排,很、很快便回來,還要請小姐再、再稍候一陣了……那個……小姐若是不嫌棄……就、就就、就請留在敝府、府用午、午飯罷……二夫人之事還、還要仰仗小姐之力……”
我偏頭望望房内架子上的鐘漏,眼看時已近午,再不回嶽府去的話,那位生活不能自理的季某人隻怕要餓肚子了。雖然安排了丫環們伺候他,不過依他的性子定不會主動去使喚嶽府的下人,甯可自己餓着。
于是想要婉拒段慈的挽留,然而一望住他那因病而顯得蒼白的面孔、額上的虛汗、潮紅的雙頰以及滿眼的希冀,想到昨日他因我而受到的羞辱,想到他頂着全家的壓力隻字未提以護我名聲,想到他病中尚不忘來信令我寬心,想到他對我毫不猶豫的信任……
暗歎一聲,道:“如有靈歌能出力之處,三公子請盡管吩咐。午飯就不必了,人命事大。”
段慈見我同意留下已是喜出望外,因此也不敢再強求着留我用飯,紅着臉又說了幾句便出得房去依計劃行事。過了好大一陣才重新回來,帶來了調查結果:夥房裡所餘的苦杏仁皆是從藥房買來的、經過加工後的炒熟了的苦杏仁,因此根本不必管它當初買來了多少用去了多少還剩多少,真正含毒的是未去皮去尖或是生有雙仁的生苦杏仁,由此可見,用來毒殺二夫人的杏仁并非從段府夥房中偷取,而是從外面買回來的。據我所知,天龍朝對于藥物的管理也是很嚴格的,但凡含毒藥物絕不允許普通百姓私自出售,而被允許出售的隻有在衙門裡“注冊”過的有行醫資格的醫館和藥鋪,且如果醫館和藥鋪要出售含毒藥物,必須筆筆上賬,标明購買人姓名住址及購買斤兩、金額和用途,如此規定的用意自然是為了盡量減少投毒之類的案件發生。
因此——隻要去城内各個醫館藥鋪裡調查一下購買生苦杏仁的顧客的資料,應當會有重要發現。隻不過……沒有知府的手谕以及非官府之人是無權調閱他人的賬目的……就算我此刻回嶽府去懇請季燕然幫忙隻怕也是不行,他現在是養傷期間,代理知府又未到位,衙門中所有事宜均由刑部直接管理,若從中協調實在麻煩多多。
暫且将此事略過,段慈帶回來的第二個調查結果是:通過段家老大的全力配合,府中所有下人在今天上午的行蹤都已問了個清清楚楚——每個人都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且每個人都有可以為自己作證的人證,這與段府下人中所特有的“絕不單獨行動”的規矩不無關系,雖然這規矩怎麼想都覺得有古怪,但這倒對本次案件的調查過程起到了極有利的作用。
通過這些下人之口,又得知了今天上午留在段府裡的除段慈之外的其他兩位主子的行蹤:三夫人一直在自己的房間裡待着,據說是因為近一個月來氣血兩虧,失眠多夢,白天總也沒精神,因此基本足不出戶地在房中休息。而那位正得寵的四夫人精神卻好得很,一整個上午都在府中的小山亭裡吹箫弄琴自娛自樂,而據随身伺候她的丫環嬷嬷們作證,四夫人一上午都待在小亭裡寸步未離,直到聽聞二夫人猝死之事方才回至自己房間,一直有貼身丫環相陪。
這麼一來,豈不是每個人都有了非常完美的不在場證明?除非兇手并非一人,而是串通作案,那樣的話,小梨兒等四名二夫人的貼身侍女及給二夫人熬杏仁粥的兩位嬷嬷就是最有嫌疑之人了!
妻妾·奴仆
于是問向段慈道:“貴府下人出府辦事可有專門記錄的冊子?”
段慈點頭道:“有的,家父一向治下甚嚴,無論大小事由,但凡下人出府辦事,必須先從管家處領對牌,再在看門家丁處作出入府登記,即便是貼身的小厮丫環跟随主子出門來不及登記的,也要在當日晚間入睡前補記。”
“那麼三公子不妨将近三個月來府中人員出入府的登記薄調來一查,看看能否找到些線索。”我道。
段慈連忙應是,出門吩咐下去,不一會兒便取來三本冊子,我從中抽了一本翻了翻,不由有些發愁,雖然這裡面的進出記錄并不很多,但卻混有一些休假記錄,即每個月每個下人都有兩至三天的休息日,休息日是可以在府外逗留一整天的,這麼一來幾乎每個人都有機會去藥鋪買生苦杏仁了。
看來想通過這條途徑查出兇嫌的範圍是比較費事的了,在不到不得已的情況下,還是試着從别的方面着手調查的好。
想了一想,望向段慈道:“方才靈歌見到二夫人所居院落的右鄰還有兩座相同樣式的小院,不知分别住着何人?”
段慈答道:“是三夫人和四夫人。”
唔,在調查購買杏仁者是誰非常困難的情況下,隻好先從最具嫌疑的三夫人和四夫人身上查起了。細細問了問段慈這三夫人和四夫人的身世背景,得知三夫人原是一位家道中落的小官員的女兒,其母常年卧病在床,每年請醫看病将積蓄花了個精光,到後來連做飯的老媽子都請不起了,隻好三夫人每日親自下廚,練出了一手好菜。偶然一次段老爺子去那官員家中談公事,嘗到了三夫人的手藝後稱贊不已,再加上三夫人又頗具姿色,便娶回來做了三房。三夫人飛上枝頭成了鳳凰,自是不能再日日下廚,不過偶爾也會親自煲個湯或者做個點心什麼的讨段老爺子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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