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不動聲色地扯了下胖子的袖口,小聲道:“命重要還是話重要啊你個棒槌。”胖子看他一眼,感覺他有病,沒能領會精神。“那什麼,桃子,你說來看你妹,剛出發時候也沒仔細問,你什麼妹?怎麼還得巴巴地專程跑一趟,咱離濱市挺遠呢。”胖子把李浩拿來堵他嘴的糖剝開吃了,腮幫子頂起來一塊,完全沒影響他老人家的口齒清晰度。那一瞬間,祁遠的表情顯得比陶安然憂郁多了。陶安然說:“同父異母的妹,血緣上和戶口本上都算親的——不過現在沒在一個本上了。”胡謙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感覺眼前這位看上去雲淡風輕的少年也是個有故事的大佬。所以……你同父異母的妹為什麼遠在千裡外?你傳說裡的弟是什麼弟?你現在爸媽是親的還是後的?你家究竟有多少個家庭成員?你方便列個家族樹出來嗎?胖胖腦袋裡争前恐後地擠滿了狗血劇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問哪個才顯得邏輯正确。李浩順手又剝了顆塞進胖胖嘴裡,低聲說:“你可閉嘴吧老鐵。”胡謙看看他,又看看祁遠,後知後覺地悟了,舌頭裹着兩顆糖,乖巧地扮演起鋸嘴葫蘆。到了賓館,四個人默契地分了房間——胡謙、李浩一間,暫且搞地下戀情的兩人一間。上電梯、開門、進門,然後這個世界突然安靜得讓人不适應。祁遠把倆人的背包放在了行李架上,轉身走了兩步在床邊坐下來,拍拍身邊位置,“過來坐。”軟硬适中的床在旁邊塌下去一塊,祁遠拉過來陶安然手,放在自己手心裡的攥着。正值爍玉流金的季節,可這人的手卻像在刺骨的冰水裡浸過,從皮肉到骨都暖不起來似的。祁遠少有地把情緒沉下來,像個耐心的老大爺,先慢慢歎了口氣,才道:“不用理胖子那傻逼,他從小腦子裡就缺筋,喝了十幾年核桃露也沒管用。”陶安然手指在他掌心裡蜷曲起來,找熱源一樣把自己擺好了姿勢,嚴絲合縫地縮在最暖的那一塊,“我是……有點怕見我媽。”祁遠驚奇地看着他,“寶兒,這還是我(捉蟲)“哥你來接……吧,媽媽不讓我……獨出門。”陶安心嘴裡不知道叼了什麼東西,邊說話邊吞音,“我花(發)個地址跟(給)你。”陶安然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腳下的樓頂,“行,發過來吧。”“那你搭(帶)上遠噢(哥)一塊兒哦。”小姑娘歡呼雀躍,還不知道除了“遠哥”之外,另有兩位非同凡響的“哥”要同行。餘晖為大街小巷鋪上了一層赤紅,地面蒸騰出來的熱氣和着潮濕的空氣鑽進鼻腔裡,洇出了和北方大相徑庭的濕潤感。李浩揉了下鼻子,對旁邊胡謙說:“我覺得這地方适合過敏性鼻炎的朋友生活。”胡謙看着前面并肩而行的兩人,憂愁得開不出玩笑,象征性“嗯”了聲,心想:他們倆這麼明目張膽的,果然是打算去見丈母娘了嗎?前面的當事人祁遠尚沒發散出有關“丈母娘”的想象,他單純覺得陶安然第一次過來,空着手不合适,所以他們下車以後,就拽着陶安然去挑了點應季的水果,大大小小的塑料袋提滿了兩隻手。俞知秋租的房子在老街的弄堂裡,是罕見的一間獨門獨院,從老街的情形看,這地方恐怕已經能列為文物保護單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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