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剛出二門,我隐約看到有個嬷嬷送兩個人出門,神色慌亂,一個提着藥箱,似是大夫模樣,另一個聽人喊她黃婆子。當時我并未在意,到了對着巷子的角門邊,僮兒已在等着,說柳兒的爹去送剛才那兩人去醫館,盞茶功夫即回。”
“我正候着馬車來接,突然聽到嬰孩啼哭,似在左近,當時人聲稀少,決計不會聽錯,我便與僮兒出門看個究竟。尋聲望去,果然見角門外有一個嬰孩,用厚厚的被褥包裹,隻露出一張小臉。那孩子聽到人語便不哭了,隻閉着雙目,似是養神。”
“不多時,柳兒的爹回來,看到那嬰孩大驚,他從角門出去時分明沒有,必然是他走後才有人将孩子放在此處。我們在那孩子被褥中發現一隻錦囊,内裡隻有一張字條:洑兒初生,家逢巨變。柳氏高義,詩書傳家,臨别托孤,懇求善待。百死難報,泣離頓首。”
“看那情形,對方不是随意丢棄孩子,而是選中了柳家。當時我尚年幼,沒了主意。柳兒的爹忽的一臉喜色,懇請我不要對外人講,隻當沒有這回事,抱着那孩子進了二門。”
“那日午後,我自學館回來,見祖宅中人來人往,底下人皆一臉喜氣,道少夫人誕下柳氏女孫,老太爺命宅中挂紅。”
“我去向父親問安,隻見他倚在如意榻上,精神甚好,榻邊有嬷嬷懷中抱着一個孩兒,父親正對着那孩兒笑語。見我過來,笑道:‘暮兒,快來看看你侄女。’拉着孩兒的小手,笑着低語:‘快看,四叔來看你了。’天氣炎熱,那孩兒雖以錦緞包裹,兩隻細細的手臂仍露在外,她左臂臂彎處有一顆朱砂痣。”
“我問侄女可取了名字,父親笑道:‘她是我柳氏長房嫡孫,取名原不應如此倉促,但你大哥至孝,念着我不大好,便取了名,好讓我放心。柳音同留,你大哥給她取名洑,意為留福。’說罷擡了擡手,着人取過那張寫着名字的紅紙來看。”
“我問父親為何取了這字,因為之前年節拜祭時我見過字譜,你們這輩起名都是單字從玉。父親言道:‘我原意取玸字,希望她人美如玉,品行亦如玉。隻是你大哥說這孩兒命中缺水,便取了水字旁。雖與族譜有違,但與洑兒平安康健相比又算得了什麼。’那幾日,除了奶母哺乳、嬷嬷為你沐浴哄睡,父親時時放你在身邊陪伴,三日後,父親拉着你的手含笑而逝。”
雲眷愣了片刻,擡起左臂,将貼身薄襖左袖捋到手肘處,一顆朱砂痣赫然臂上。她看向柳暮,咧了咧嘴,淚水連珠而下,啞聲問道:“那......我家人......”
柳暮拉住她手臂,将襖袖落下,搖了搖頭,柔聲道:“你家人既将你托付柳家,必是放心的。這許多年來不曾尋你,想是知道你過得尚好,不肯來打擾吧。”
雲眷凄凄一笑,搖頭道:“也或者是......他們來不了呢?”
柳暮拍拍她肩膀道:“凡人一世,不過是風吹落葉,自己既做不得主,便随遇而安也是好的。随遇而安之下,若能周全自己,身在何處又有何分别?”頓了頓,輕聲問道:“洑兒,你可知我來曆?”
“四叔,你......”雲眷訝然。
柳暮歎了口氣,垂頭沉思片刻,緩緩道:“我家本是江邊漁戶,以捕魚擺渡為生。三十多年前,我父親、也就是你祖父調任北上,巨浪迎頭,舟覆人散。我阿爹谙熟水性,下水救人,救回父親與一名侍從後被上遊滾落的巨石砸中,屍身随水而去。父親仁厚,不肯離去,待巨浪平息,傾盡随身錢物雇人去下遊打撈,兩日一夜未果。我阿娘本就待産,親眼見了這等慘事,傷心欲絕,眼見打撈無果,拼盡氣力生下我後便撒手人寰。父親厚葬了阿娘,又将我抱回家中,充作第四子。所以,洑兒,四叔和你均非柳氏血脈。”
雲眷怔怔望着柳暮,滿面盡是難以置信之色。
柳暮勉強一笑,點了點頭,續道:“那年父親因此事耽擱,誤了任期,橫遭貶黜。但他與母親将我視如己出,三位兄長更是從小愛我護我,視若手足,後來兄長們陸續娶妻,幾位嫂嫂也對我愛護有加。我記事之後,父親曾帶我外出遊曆,将我身世告知,又指了我阿娘所葬之處,說尋不到阿爹的屍骨乃是畢生憾事。他臨去前曾拜托昔日至交對我照拂提點,我才能金榜題名仕途平順。這許多年來,每每思及雙親我都感激不盡。我雖無親生爹娘在側,但是他們已是盡了全力照顧我、為我籌謀。設想父親若将我随意托付,我或許隻是江邊舟子漁郎,平凡清苦,了了一生,斷無今日尊榮,也不會是你四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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